三、橫沖直撞 夜下云雨

    茶座里舍，燈火明徹。男人面容高貴而柔和，談吐文雅，姿態(tài)風(fēng)度都是極其講究。在交談的過程中，時而露出歡喜之色。

    「已經(jīng)沒有多少茶水了?！?/br>
    也分不清是嘆息還是感嘆，男人深深吐了一口氣，毫不掩飾眼里的nongnong不舍。

    蓮實眨了眨眼，把臉湊近男人，距離近到男人的臉上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下次，就讓我來了為您備茶吧。」

    不知道她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在惹火，還是這種自然的媚態(tài)已成為她長期生存的本能。

    男人為她的言語所感染，喉嚨里涌上一股熱熱的東西，下意識地上下滑動著喉結(jié)。

    看到男人的反應(yīng)，蓮實仿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大人」

    不安的神色，欲言還休的表情，微微濕潤的眸子在風(fēng)爐明滅的星火映襯下更加明艷動人。

    男人神魂顛倒之際，強有力的開門聲、男子的斥罵、女人的尖叫，距離這個房間越來越近，也驚動了揚屋上下不少的人。

    終于，就在男人情不自禁要擁抱蓮實訴說甜言的時候，門被突然拉開了。

    像破風(fēng)一樣的巨大響聲，嚇得男人原本緋紅的臉?biāo)查g變得慘白。

    待看清來人衣衫面容，蓮實輕哼著不滿地站了起來。

    「你是誰家的小姓，怎可如此無禮?！?/br>
    縱然男人心性隨和，但是被人壞了興致，心里也有些不舒坦。

    「既然茶喝完了，就趕快走，磨磨唧唧啰嗦些什么?！?/br>
    看起來年幼的小姓，一點也不害怕，大步走進(jìn)席間坐下。

    「你這家伙！」

    再好的脾氣，此時也要氣結(jié)，男人猛然起身臉色鐵青。

    「怎么，之前她在走道中，那你們這次碰面應(yīng)當(dāng)是初會吧。我說得不對嗎？既然喝完了茶，賴在這里還不走，是想當(dāng)白吃白喝的小白臉嗎？」

    隨意翻玩著席間的茶具，少女毫不客氣地說道。連被驚動的吉原打手已經(jīng)圍在了屋門口也不在意。

    「蓮實小姐，我下次再來看你?！?/br>
    被成功激怒的男人，心念自己在吉原不便招惹下是非，礙于身份，最后強忍怒火，還是憤然拂袖離去。

    待男人離開后，蓮實舉起雙手鼓掌，似笑非笑地看著席間得意洋洋的少女。

    「這樣橫沖直闖的跑進(jìn)來，你不想要命了？這里可是吉原?！?/br>
    「我只是好奇，冷漠自負(fù)的女人，會接待怎樣齷齪不堪的男人。」

    剛剛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就像被投井自盡的妻子的亡靈捉j(luò)ian在床一樣的驚嚇過度，光是想想，彌生都覺得要笑好久。

    小姓裝扮的少女，一掃先前的悶氣，自顧自端起茶碗中未盡的茶水，像喝酒一般一飲而盡。

    得罪了花魁重要的客人，打手們就要沖進(jìn)來興師問罪。

    蓮實看著少女飲下自己先前茶碗中未盡的茶水，身體微不可查得輕輕一震，「乳臭未干，能懂什么？」

    看起來尚未到束發(fā)年齡的小姓閉口不答，在打手們進(jìn)來之前，取出一枚判金拋在了地上。

    看到這枚判金，打手們已經(jīng)意識到，這看似尋常小姓裝扮的少年絕不是他們可輕易招惹的角色。

    「大人恕罪！」

    打手們惶恐不安的急忙退出了門外，還不忘順手關(guān)上了門。

    平時吉原內(nèi)也有不少達(dá)官顯貴，但是很少有人展露自己的身份。而判金這種錢幣，只有大名向天皇進(jìn)獻(xiàn)或者賞賜武士時才會使用。

    撐開扇子遮住了口鼻，蓮實眼里掛滿揶揄的神采。

    「偷盜了大名的家私，來游廓鬼混的小姓，這樣的故事說出來果然很有趣?！?/br>
    彌生站了起來，貼近蓮實身前，像是在賭咒起誓一樣肯定的說：「我可不是擅長偷竊的人?！?/br>
    「那就是擅長說謊?！股弻嵽D(zhuǎn)過身，似不愿意跟突然靠近的少女有過多接觸。

    「女孩子進(jìn)了吉原，如果沒有特許的通行證，身份一旦被識破，就會被當(dāng)做逃跑的游女抓起來，很難再出去?！?/br>
    彌生充滿了好奇，凝視著蓮實如同幽靈般冷漠的背影。

    「你怎么看出來的？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外面就要下雨了，快些走吧?！?/br>
    蓮實的聲音里帶著不耐煩，冷冷回望了少女一眼。青蓮花瓣般的美目中，似乎含有某種魔力。

    彌生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別的，卻說不出來，失魂落魄的從房間里退了出來。

    年輕的女孩子，神經(jīng)敏感又容易受到傷害。彌生走出揚屋，心不在焉的抬頭仰望著從黑夜落下的雨絲。

    天空上看不到烏云，因為云與夜一色。

    最冷酷自負(fù)的眼睛里卻藏著最純凈的善良。

    「真是個惡劣的女人?！?/br>
    喃喃自語著，少女走進(jìn)了逐漸密集的大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