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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1 要賬

    

Chapter 011  要賬



    Chapter   011      要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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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品群死了。傳是自殺,瓷片挑斷了頸動脈搶救無效死的。從立案到落網(wǎng),不過半個月,他身上的爛賬數(shù)目駭人聽聞,前門當官后門經(jīng)商的往來少說上億,不僅如此還牽扯出老婆兒子利用權(quán)勢兜售便利,舉家上下貪得無厭,沒一個逃得過。而真正還沒挖出來的,是吳品群活動圈子里的其余人都有哪些,論造作,沒有權(quán)權(quán)相襯,走不了這么遠;可就是這么一思,還活動在外的姓名就此埋得更深。人死線斷,至于是不是真自殺,也沒了追究的價值。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迦南剛從鄔慈家里奪門出來,恨不能就此一刀兩斷地摔門。

    掛斷電話后,她陷入沉寂   。也瞬間抽空了她身體里哪些被她擯棄而久違的七情六欲,壓至最深處。只剩下臉上幽深不見底的黯淡。

    與此同時,一門之隔內(nèi)的鄔慈也接到消息。也被沉重地隕石無聲的擊中般,漠然立于窗前。

    這一年來,吳品群貪得猖狂囂張,違紀、違法不把國家利益放在眼里的事沒有他不敢做的,近乎到把國有資產(chǎn)當做自己私企來胡作非為,上無王法,下失管束,整個手底下的風氣都是糜爛惡臭;市道路橋梁工程這塊肥土,被他耕得烏煙瘴氣。早該換了。至于死,不是罪不至死,是死不足惜罷了。

    鄔慈被胸腔內(nèi)的悵然籠罩,吳品群是他送進去的,他覺得這個時間點合適,正好做道橋梁到迦南的身邊;另一方面,他也是有過衡量,認為是個鏟除以他為中心的腐敗團體的好時機。眼下看來,這一步?jīng)]走順暢。吳品群一死,宛如把一切進展歸置回原點。

    他在想,是不是cao之過急。

    門鈴響起,拉回他沉抑的思緒。在剛才短暫的時間里,他甚至忘記不久前和迦南那場不可開交。于是在打開門看到無形無色的臉時,他吃了一驚,握住門把的手緊了緊,看著她,身上還穿著他的襯衫,因為憤怒離開什么都還沒來得及顧,她連鞋也沒穿。天知道這樣子四目相對時,他們有多怪異和落魄。

    但這都不重要。

    他們看進對方眼底,看到的是相同一份悵惘與低落。

    什么欺與騙,激情與rou欲,都在此刻化解。

    鄔慈伸手將她一把拉進懷里,抱得很緊,緊到胸脯被他壓到扁平,他的呼吸躥貼上她的肌膚,兩具身體又貼合在了一起   。自然,且沉重的。

    官場沉浮,拿命在搏。這些在鄔慈眼里早已是常態(tài),他并非承受不住失敗,這樣的受挫在他一路走來甚至未來都會不斷出現(xiàn),他只有同等豁命,才有較量贏的機會。不然,憑什么你活?

    他反思的,是近到迦南身邊,到底對不對。

    而這些,在迦南這里,早已有過提醒,甚至說得上是勸告。

    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

    爾虞我詐的斗爭里,拼的是命。你沒那么大的命。

    無論走到哪一步,我都不會也沒有后悔過。

    耳邊浮現(xiàn)起當初迦南把他帶到寧崆面前時所說過的話,歷歷在目。只是,開弓哪有回頭箭。

    他沒有在后悔。只是近一步看清: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

    關(guān)于鄔慈為了不讓迦南通過微表情洞穿他的心理而注射鎮(zhèn)定劑,迦南沒再提及,像是從未發(fā)生過一樣,鄔慈也沒再說起,就像他第一次在她頸間留下痕跡抱歉說下次注意時,迦南沒好氣回他沒下次一樣,插曲而已。

    離了迦南,鄔慈另有道路,艱難或險阻總逃不開荊棘;沒了鄔慈,迦南夜里獨行,刀尖舔血的生活也早已習慣;只是突然有一天,闖來這么個人,匯合在同一人生軌道;即使是暗影,也不是生來就喜歡踽踽獨行。他們是對方的捷徑,也是能把自己命交出去的人   。

    吳品群死后,讓很多人松了口氣。鄔慈鉚足了勁盡快完成舊改項目,又接連一周的不間斷周轉(zhuǎn)后,鄔慈總算又拿到了市局下的政府招標項目,也終于有了實打?qū)嵉姆至?。凡是見過面的人相逢,都是客客氣氣稱呼一聲鄔總,喝茶喝酒總是要請到其中一項才肯罷休。

    鄔慈沒日沒夜的應酬,轉(zhuǎn)不停的陀螺一樣,但有一件事情他始終還記得。眼下忙過有了得以喘息的檔口,他正好拾起這筆賬,算一算。

    當前道路橋梁工程,國企一把手的椅子尚且空著,所有人盯著、盼著,即使是能力不足也暗中看著這出好戲,最后會是花落誰手。只是前有吳品群作風腐糜,風氣需要整肅一番,這個位子縱然是空著,但也急不得。于是中上階的掌權(quán)分子鉚足了勁頭表現(xiàn),也狠下了心去洗白自己的底,為了爬得更高,一個人總能拼得頭破血流,從古至今,權(quán),最讓人泥足深陷。沒變過。

    每逢飯局,這些垂涎官位與權(quán)利的人,向來不缺席。這段時間里,鄔慈也是其中一分子   。

    今日他做了東,邀了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較往日不同的是,這次挑的是歌舞升平、酒池rou林的縱歡場子。

    前陣子因為吳品群出事,正是嚴謹不容差錯的風口,大有不敢聲張之勢,現(xiàn)在吳品群早被人淡忘腦后,哪還有什么危機感,該來的都來了,也有不請自來的。這是鄔慈名聲在外后的第一場盛宴,又因為他背后靠著寧氏,更讓他的實力和野心顯得深不可測,誰都不想錯過。

    既是歡樂場,有男人,就少不了女人。

    鄔慈點名道姓請來的人都有告知,可攜帶女伴。

    顧名思義,這個女伴是以增添男人臉面的,這樣的場合,不管是早有的還是現(xiàn)找的,帶得出手無一不吸人眼球。

    鄔慈包下了KIS樂場,整整三層沒有一個閑客。來的人說,沒想到鄔慈表面正經(jīng)能干,原來骨子里也是會玩,果然做大事的人。

    會玩,臟點亂點算什么。

    鄔慈這么放得開,足以說明,他的大門向在座人敞開,前方仕途也好營商也好,來者即友。況且他是后起之秀,少不了求人的時候。這個世界上,投資嗎,有很多種形式。

    *

    迦南收到鄔慈短信的時候,她剛從外面回到賓河酒店七十九層,關(guān)于今晚他在KIS的場子她提前已經(jīng)知道,他也問了她的意見,主要是看她到不到,到的話自然更好,不到的話,也沒不好。

    迦南這段時間一直沒插手過他什么,放手讓他自己去走,這時出現(xiàn)反倒會讓人跳過他這個人去夠她身上現(xiàn)成的好處。所以迦南給出的態(tài)度是拒絕,沒時間。

    點開最新的信息,鄔慈沒說別的,還是希望她到場的意思,原因是她自己都快忙忘記了的事兒。

    他說:那筆賬今晚我替你還,要是有時間來觀賞的話,三樓是空的。

    迦南無聲笑了,他居然還記著。

    去湊個熱鬧倒也不是不行。

    *

    振聾發(fā)聵的音樂跟高濃度酒精混淆在一起,扭動的軀體與悸動的欲望,在明處暗處隱隱發(fā)酵。

    岳鳴是在場唯一一個沒被通知到要攜帶女伴的人。所以被問道怎么只身前來的時候,他一時語塞,還好奇問怎么大家不約而同地都帶了女人。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沒被告知,只好在忽明忽暗地七彩燈下斂去窘迫的神情,說是來得匆忙,想著肯定也不是只有他。不曾想,真是只有他。

    說話間,一位裊娜娉婷的女人走近,捏著酒杯步子看似有些飄忽,誤打誤撞的與岳鳴擁了個滿懷。還好杯里的酒早已空了,不然光鮮的著裝怕是不保。

    眼看竟有投懷送抱的女人,又剛好說起女伴,眾人玩笑說這不就是有了嗎,讓岳鳴趕緊下手。玩笑覆水難收,待看清楚女子臉蛋的時候,說話的人突地住了嘴,連笑都凝住了。

    要說誰不認識的,在場挺難能找出一個。

    寧太太。呸,我怕是酒喝多了,胡言亂語了,寧太太別忘耳朵里聽哈。

    舒卿軼哪理。她瞇起眼來看跟前的人,似乎畫面都是飄的,她抬起纖細白皙的手指描繪岳鳴的臉,沒等對方把她扶正后拉開距離,她又跌進他的胸膛,冷梔花香飄入鼻腔,和她軟媚的嗓音一樣讓人心動神迷:寶貝,可想死你了。

    旁邊的人看愣了,沒反應過來這是什么狀況,竟不知道舒卿軼也背著寧崆有一套?這樣的定論不好下,明眼人的聰明做法是裝瞎,拉著自己女伴往旁邊走開了,恢復有說有笑,完全不用表演,只是拿出混跡人世的另一張面具帶上,一切都自然而然。

    岳鳴想是舒卿軼喝醉了,只是還沒等他做些什么,突然身后躥出一道狠勁的力道,一把拽過他,迎面砸下滿打滿裝的酒瓶,從頭碎開,玻璃渣、血和酒液,墜成線條,濺得到處都是。因為突然也因為用力過狠,岳鳴踉蹌幾步差點跌到地上,手往后扶了扶,只是什么也沒有能讓他抓住的東西,最后還是狼狽地倒下。

    周圍人驚慌一陣,驟然安靜下來,圍住,探究。

    鄔慈氣度強硬兇狠,下手的時候絲毫沒有留情,他把舒卿軼拉到身后,怒斥地上的人:不是誰你都可以動的。

    岳鳴吃痛地捂著頭從地上爬起,隔著深色液體看向鄔慈,又看看舒卿軼。腦子里轟轟的,甚至出現(xiàn)了重影,他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看清、聽清。

    舒卿軼也被驚嚇地恢復幾分清醒,攔住了鄔慈正欲動的拳頭,說,我認錯人了。我把他錯看成了寧崆。沒發(fā)生什么。后面的話是說給在場人聽的,一半尷尬一半過意不去:一場誤會,誤會。

    哦。鄔慈毫無歉意,原來是看錯了。

    岳鳴吃了啞巴虧,有苦難言。眼前兩個都是寧氏的人,他動不得任何一個,有火也得憋著。

    鄔慈象征性笑了笑,朝岳鳴走近,連對不住這樣的話都懶得說,也分不清有幾分故意,伸手在他正在流血的傷口處觸了觸,捏了點液體在指腹細看:好像流血了,岳總,前段時間我正好也受過類似的傷,不如我介紹介紹你先去醫(yī)院?

    岳鳴整個人頓住了,惶然地看著鄔慈,醒悟過來他是遭算計了。咬了咬牙,他說不用,先行告辭一步。

    等一下。鄔慈抬手塔上他的肩,步隨著他往外走,在外人眼里看來確實也只是誤會一場。

    那么多雙眼睛看著,岳鳴確實也不想難堪,當做一場誤會認了虧算是得失最小化了。

    毫無疑問,鄔慈就是故意的。

    但岳鳴斷不會承認無證據(jù)的罪。

    比如說此時鄔慈在他耳邊含沙射影指出他上次在酒店算計迦南那一出。

    他不認,鄔慈也不屑要他那點歉。

    送他至門口時,鄔慈緊緊捏住他的肩,力道重得壓下去半截,臉上笑著,言語卻暗藏刀鋒利劍,正面朝他臉上甩:安分守己不難,什么主意能打什么主意不能,我想岳總不用其他人來提醒。

    離了旁人的眼光,岳鳴也懶得再跟鄔慈演戲,掙脫開他的手掌,趔趄了半步,抹掉眼前的血,拉出五指紅印,更顯得猙獰可怖。

    他擠出一記陰惻惻的笑:沒想到你如此忠心?。拷裢硎清饶系囊馑??還是你自作主張?就憑你?

    鄔慈無意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理了理剛才搭在他肩上時那只手的袖口。眼皮都沒抬:心思收回去,別總搞得難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