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jié)(二十二) 拍案驚奇上
章節(jié)(二十二) 拍案驚奇·上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驚心動魄的神轉折接二連三地發(fā)生,連躲藏在桌下的我和青嵐都沒能幸免,或主動或被動地實現(xiàn)了由吃瓜群眾到親自下場的飛躍。 事件經(jīng)過比較復雜,我盡量長話短說。 茶樓老板凌普是太子的奶公兼內務府總管大臣,平時跟胤禩有著工作上的交集,而從不輕易出宮的太子之所以在三名皇弟的陪同下駕臨滿庭芳,是因為凌普抓到了毓慶宮的逃奴。這所謂的逃奴便是鄭春華,當她被押解著跪倒在眾人面前時,身上僅剩一件薄透的淺色貼身小衣,發(fā)髻散亂,嘴里還塞著一團布,根本沒法開口,自然人家說她是什么就是什么。 在眾多茶樓護院中,太子挑中了領頭的高濟,解下掛在腰間的蛇皮軟鞭,命他先去抽鄭春華四十下。皮膚黝黑、高高壯壯的高濟一向屬于上頭指哪他打哪的忠仆,這回卻遲遲不行動,跟鄭春華眉目含情、纏綿悱惻地對視了很久很久,直到胤禩婉轉地提醒一旦換作別人,下手會更沒輕重,他才回過魂掄起鞭子。 嗖嗖的破空聲不斷奏響,聽起來恐怖,實際高濟暗中運用了柔勁兒,鞭梢碰到人體時已卸去了大半力道。鄭春華也積極配合演出,身形劇烈地一抖一抖,發(fā)出含混不清的慘呼。 老實說,這演技委實浮夸了些,騙不了生長于帝王之家的人精。瞥見三個弟弟隱隱憋笑的模樣,太子氣不打一處來,轉了轉手中酒盞,冷冷吩咐將鄭春華扒光了受刑,區(qū)區(qū)逃奴,不必留臉面。 此言一出,高濟手中的鞭子軟趴趴掉在地上,鄭春華也花容失色,拼命磕頭求饒。然而直到她前額明顯凸起了一塊,縷縷血紅順流而下,太子仍無動于衷。 我正打算掀桌而起,琪琪卻先我一步不知從哪跑了出來,她看起來極為委頓,耷拉著腦袋站到鄭春華旁邊,一個勁兒地為連累了春華姐而道歉。 太子一語道破琪琪的來歷,其實她叫博爾濟吉特·琪琪格,來自漠南蒙古的阿巴亥部,父親烏爾錦是郡王,哥哥塔爾尼庫同是世子。為了鞏固統(tǒng)治,滿清朝廷向來十分優(yōu)待蒙古,烏爾錦管轄的右翼旗在阿巴亥部落中實力強大,太子查出他逃家的愛女孤身漂在京城且每晚準時到滿庭芳蹭吃蹭喝,特意趕來守株待兔,好賣整個阿巴亥部一點人情,反正這對于未來繼位有利無弊。 琪琪格憤憤道:既然早就掌握了我的行蹤,為什么不直接抓我,非要利用春華姐作餌逼我現(xiàn)身? 太子眉眼一橫,邪魅地一笑:因為孤最享受引誘獵物上鉤的過程。 我以為該散場了,誰知廣告之后更精彩,隨著太子下令處死鄭春華,一直癱坐在地的高濟突然動了。他一改先前的呆愣,雙眸射出鷹隼般銳利的精光,將別在后腰的棍子掄得虎虎生風,兵丁們愣是近不得身。 大開上帝視角的太子,這次又一語道破高濟的來歷,他本名高吉格日,是漠西準噶爾部有名的勇士,奉汗王策妄之命來京竊密。不過他先是在鄭春華的勸阻下放過琪琪格,錯失打壓漠南的有力籌碼,如今又為了她公然與朝廷作對,徹底撕掉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偽裝。 事已至此,我大致搞明白了,鄭春華既是高吉格日的情人也是琪琪格的恩人,恰巧這兩位都是太子想尋獲的蒙古人。太子故意污名化鄭春華,做得越來越過分,二人關心則亂,終究忍不住敗露了身份。 再往深了想,賑災放糧云云全是幌子,老四和八八這陣子忙得有家難回,無非在為今晚的收網(wǎng)一點點鋪路?,F(xiàn)在一箭雙雕,行動完美落幕,功勞卻都歸到了太子一人頭上。 其實從當上細作的那一天起,高吉格日就注定淪為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更何況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生出許多牽絆,天大地大再無容身之處。但他拒絕束手就擒,還怒斥太子憑空誣蔑鄭春華清白,手段陰毒不似一國儲君所為,他寧愿光明正大地打一場。 太子大笑:沒辦法,誰讓孤最享受引誘獵物上鉤的過程呢!還有,你抬頭看看再說大話,真以為具備一戰(zhàn)的能耐? 二樓悄無聲息地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弓箭兵,排列得井然有序,估計早已埋伏多時。精鐵打造的箭鏃數(shù)也數(shù)不清,齊齊對準了高吉格日,能輕松將他射成刺猬。 鄭春華仍處于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的受困狀態(tài),在這種情況下高吉格日自身都難保,帶她走純屬做夢。見鄭春華水汪汪的眼中淌下一行行清淚,沖他拼命搖頭,似乎示意他千萬別硬碰硬,高吉格日油然而生四面楚歌的酸澀,滿腔憤恨無處發(fā)泄,索性一腳踹翻了桌子。 這只是無能狂怒的表現(xiàn),但誰也想不到桌底下藏著人。 青嵐身為大家閨秀,又嫁給了最注重禮數(shù)的四爺,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從沒遭遇過驚險刺激。自從太子一行來到滿庭芳,她就提心吊膽,生怕被人尤其是被四爺發(fā)現(xiàn)她出格的一面。但墨菲定律證明怕什么來什么,頂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異樣目光,她承受的壓力空前絕后,腦子里亂成了漿糊,本能地望向自家親人:貝勒爺,妾身一時貪玩 一句話直接暴露了身份,高吉格日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天賜良機,搶先飛身上前,袖中滑出的短刀已架在青嵐頸側:若傷我一根汗毛,我就斬斷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