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恐身在夢中
猶恐身在夢中
展顏吃力地將急促的呼吸理順,又將干草放在地上鋪好,才小心翼翼地把李臨滄從背上解了下來。 他面白如紙,唇色寡淡,身上溫度越來越低,仿佛已是強弩之末,隨時都有可能會斷氣。 這情形實在慘烈,展顏嚇得不輕,心中驚惶焦灼交加,生怕再去尋人救治已是不及。 她咬了咬牙,拎著山洞里現(xiàn)成的瓦罐飛快往潭邊裝了些水,撕下內(nèi)襯軟布蘸了清水,仔細地替他擦凈滴血的傷處。 待兩肩血污洗了個大概,她又撕下一塊軟布將他肩頭的傷口用力扎緊了,隨即馬不停蹄地奔下山去回家取藥。 她原本有心尋幾位村民一同幫忙,好歹先將人從山上移下去送至醫(yī)館。 但念頭一轉(zhuǎn),想到這人一身多處外傷,明顯是被人下了死手,也不知究竟是遭了什么事。 更不知冒然透露他的行蹤會不會適得其反給他增添危險。 好在展家傷藥常備,一應物事齊全,展顏強自鎮(zhèn)定心神,匆匆回到家中翻出傷藥藥酒,想了想,又裝上了一小布袋的米。 深一腳淺一腳再爬上山坡,回到山洞,已是半日過去了,她整個人精疲力盡,累得只想繼續(xù)再睡上三日三夜! 但靠在山壁上,一口氣都還沒喘勻,見李臨滄面色灰暗,脈息微弱,沒有絲毫蘇醒的跡象,肩上傷口處仍有鮮血滴下。 她暗暗叫了兩聲苦,迅速地給他嘴里喂了一枚藥丸,又將藥酒灑于他肩頭清洗傷口,敷上藥粉止血包扎。 鮮血一直在滴出,很快便將藥粉盡數(shù)沖散,她懸心吊膽,守在身邊,緊緊按住傷口再敷上傷藥。 如此來回數(shù)次,傷口終于完全止??! 等忙完這一切,李臨滄身上的一襲單衣已被扯得松散凌亂,露出了結(jié)實精壯的胸膛。 展顏低頭望向他胸膛上一道貫至肋下的舊傷,那處傷疤十分猙獰醒目,她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事實上她與李臨滄并不算十分熟悉,說起來也只寥寥見過兩面,但他對她來說卻可以說是恩同再造。 麓山這處山脈群峰拔地而起,連綿聚合,山脈深處豺狼虎豹常常出沒。 去年秋日,村民傳言,在山脈位置險要的落云峰山谷內(nèi),有人采到了傳說中的稀世奇藥天山雪蓮。 村里的小孩兒們當即一窩蜂地殺向落云峰,展顏自然也隨大流去湊了一回熱鬧,但很不幸,僅僅一回就遇上了猛獸出沒。 當日若不是恰好碰著李臨滄出手,她只怕已是難以逃出生天,喪身落云峰。 而李臨滄胸膛上這一道猙獰觸目的傷疤也正是因此造就。 到后來,也是在這座山上,展鴆將鐘植打了個半死后憤然離去,撇下她扶著雙臂斷裂的鐘植差點就下不了山。 她獨自摟著陷入昏迷的鐘植哭哭啼啼了半響,也多虧了李臨滄突然現(xiàn)身,二話不說就幫她將鐘植送去醫(yī)治。 往日種種,如在眼前,展顏心中感激滿溢。 她又輕柔地蘸了清水將李臨滄臉上的血污灰塵全部洗凈,仔細擦干了,敷上薄薄一層藥粉。 見他面上那些細小的劃傷血痕,并不算太嚴重,她垂頭打量了一會兒,心中微微一動,手指輕輕按在他胸膛那一處疤痕上。 感受到指尖下的心跳逐漸開始變得堅實有力,她總算松了一口氣,鬼使神差地,手指沿著他的心口,慢慢向下移動。 豈料這一動,便再也收不住自己的手指了,輕輕撫過他肋下舊傷的手一路滑到了胯骨腰線,直到被他的褲頭擋住...... 展顏這才猛然回神,意識到不妥,視線小心翼翼往他面上望去。 這一眼真的是不望也罷,她一望之下,不其然就對上了李臨滄若有所思的眼睛! 他竟不知幾時早已醒來,一雙十分幽深的眼睛,正盯著她靜靜凝望! 咫尺之間,視線相對,他嘴角輕輕一揚,似笑非笑道,怎不繼續(xù)了? 展顏一呆,頓時臉頰發(fā)熱,耳根燒紅,羞窘萬分之下差點兒就想要落荒而逃。 在這樣似正經(jīng)、似調(diào)侃的眼神之下,盡管她這無意識的行為別無他意,也禁不住心中赧意鋪天蓋地席卷。 她連忙低低清咳了兩聲,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尷尬道:你......看來李大哥傷得還不夠重,都還有心思說笑。 哪里,夠重的了。李臨滄含笑望來,眉眼溫柔,目光凝注,重到此刻猶恐身在夢中。 ......他說得煞有介事,展顏沒忍住也微微翹起嘴角笑了,那你覺得怎樣了呢? 說話間拋開了不自在,她把李臨滄扶起靠在石壁上,又將瓦罐湊到他嘴邊喂了一口,你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好些了么? 十分難受,但還死不了。 這一起身,李臨滄面上神色更是蒼白,明顯極為疼痛,聲音中卻依然帶著淡淡笑意,這是什么地方? 是麓山九龍?zhí)陡浇囊惶幧蕉础?/br> 展顏見他眉心緊鎖,聲音虛弱,又想到他當日徒手救她脫險,是何等強悍不可戰(zhàn)勝,心中不由有些惻然。 并沒有人天生就能戰(zhàn)而不敗,眼前這人再強悍終也不過只是一具血rou之軀。 一顆心一下子就變得軟綿綿的。 她既憐惜又敬佩,飛快地瞥了他一眼,低聲道,你還能動么?我們要不要下山去尋大夫看一看? 別擔心,只是破了兩道口子......我忍得住。 李臨滄微微一笑,吃力地抬手拉了展顏在身側(cè)坐下,現(xiàn)在,先陪我坐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