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舊水清波門,抬梁城樓。 與八年前相比,舊水愈加繁華景盛,中心主干道上車馬絡繹不絕,沿路商販吆喝聲此起彼伏。 糯米糕,新鮮出爐的糯米糕咯 林音染聞到一股甜香氣,正好肚子也餓了,走上前,只見籠屜里排了一圈圈紅豆糯米糕,圓滾飽滿,熱氣蒸騰。 姑娘,我們家的糯米糕清甜可口,有紅豆餡兒的,還有棗泥餡兒的 紅豆和棗泥各一個吧 好嘞 林音染吃了兩個,臨走還又買了兩個揣包里捂著,直奔琦璋閣。 姑娘想買些什么?您先看看?甫進店,伙計便笑盈盈走上前來。 我找裴店里人多眼雜,林音染試探道:我找玉老虎 伙計一聽忙正色引她去后廂。 大掌柜聽了通傳,也匆匆趕來后廂。 林音染摘下帷帽放在桌上站起身,本以為是裴誓來了,一聽腳步聲,又坐下來,來人腳步雖穩(wěn)卻重,非習武之人。 大掌柜腳步急而不亂,殷切地上來見禮,抬頭,只覺眼前一亮,方知盛傳的「輕云蔽月,流風回雪」是何等美姿儀。 直到林音染回了禮,掌柜才道:林姑娘稍坐片刻,公子去大掌柜似是想到什么,話一滯:已叫人去傳話了,我們公子稍后便來 林音染也不多問,乖巧點頭。 大掌柜只知裴誓昨晚是歇在瀲滟館的,但想到裴誓當初交代他玉老虎之時,鄭重其事的,他便以為這位姑娘是公子的貴客,不敢多說,忙轉移話題,笑道:您要的玉老虎,我們加急給您做好了,快瞧瞧,是不是和以前一樣? 伙計十分有眼色,切切呈上木匣。 林音染抬起的手一頓:你說和以前一樣玉老虎現在已經不賣了嗎? 掌柜神色自然:幾年前老師傅故去,玉老虎便停了,前兒公子回來交代后,我們就又特特請老行雕刻師傅給您現做的,瞧,眼睛是綠翡翠的,紋路,工藝也一樣,掌柜圓胖的臉,一笑眼睛都沒了。 多謝你們費心,人家如此折騰,倒叫林音染不好意思了。 無妨無妨 等了片刻,來了個侍衛(wèi)附耳與掌柜說了幾句話,掌柜臉一僵,隨即向林音染拱手抱歉,想來是有急事,裴誓來不了了。 林音染忙擺手:是我來得突然,既然裴公子有事,那我改日再登門道謝 掌柜堆笑指了個伙計送林音染。 林音染習慣睡前練習凝曲心法,和霸道的止步不同,凝曲心法作為林音染的入門基礎心法,更加平和溫潤,每日凝神冥想,有益于平息止步所帶來的血燥氣浮。 現如今凝曲作為基石已不能助林音染更進一步,而止步高階法門也無人教導林音染,除了自己日日摸索錘煉別無他法,娘親早已交代,止步心法最大的特點就是高階法門千變萬化,長輩引進門,剩下的不同繼承者會有不同的心得感悟,自然成果也不盡相同,這就是止步的玄妙所在。 習武最忌貪功冒進,有段時間林音染不管如何苦練,功夫總停滯不前,但她不氣餒也不焦躁,因為期間她越來越能感受到止步心法帶來的益處,她的脈息更加平穩(wěn)強勁,不像初學時日日受血脈沖撞,內腑劇痛之苦,若非爹爹說娘親早年也是如此,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練功練岔走火入魔了。 夜深人靜,林音染剛閉眼,就隱隱聽到一陣腳步聲,最起碼十來個人,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聽著像是往城中心去了。 林音染雖有些好奇,但也知深淺,自己從未與外人較量過,江湖能人眾多,且自己年紀尚輕,想來這點功夫去了只會自找麻煩,遂翻個身朝里,睡了。 夜還長,林音染正迷登登地做夢呢,忽然睜眼,悄聲握住被子里的青吟劍,翻身一骨碌悄聲滾下床躲進窗戶旁邊的大衣柜和墻夾縫里,她剛住進來的時候就觀察過,這個位置隱密進可突襲,退路開闊。況且這種位置也只有身量纖細的少女和小孩能藏進去,一般人剛入屋第一時間很難注意到。 幾乎是下一秒,便有股迷煙從門縫吹了進來,緊接著門被撬開,兩個黑衣人快速閃了進來,沒有泄露一絲腳步聲,也沒有任何猶豫,掠近床邊,全程不過幾息的功夫,以至于劍已經舉起來了才發(fā)現床上空無一人。 不可能,剛剛分明黑衣人的話被另一個人抬手打斷。 門窗緊閉,顯然人還在房中!兩人各自謹慎地向屋里能藏人的地方踱去,只差幾步便到窗邊。 此刻只能先發(fā)制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林音染聽聲息判斷黑衣人已到兩步之距,閃身而出就是一劍,快得只能看到青光劍影,黑衣人避讓得也很快,不過還是被刺傷胳膊,來人頓時惱羞成怒,狠戾地砍向林音染,另一個黑衣人早趕來加入戰(zhàn)局,刺殺不厭狡詐,不講究以多欺少或以大欺小,直接一起上。 過了兩招,林音染暗自松口氣,想來對方也覺得對付一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用不著多厲害的角色 雖說心里有了底,林音染倒也不敢輕敵,躲過第一個黑衣人的刀,借力翻身刺向另一個,三人打得有來有回。 期間林音染使的都是冰曇三十六式,因自己的情況比較特殊,飲月谷歷任繼承者在止步心法尚未有成前都有長者相護,直至心法入境,自成法門,到那時止步心法才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而現如今林音染才堪堪摸到高階之法,倘若露出馬腳,麻煩就大了。 兩個黑衣人也不傻,幾十招下來發(fā)現這小丫頭游刃有余地拿他倆練劍呢!兩人頓時怒氣暴漲,使出渾身解數勢要取她性命,主家之令不敢違,今天這小丫頭不死,他們倆人一個也別想活。 林音染見二人下手更加果斷狠絕,大有魚死網破之勢,心知今天這是生死局,如若自己還遲遲下不了手,明年的今天師父們就得給自己上墳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幾息后,林音染提劍后退兩步,翻手使出冰曇三十六式的最后一式返璞歸真,只見幾道光影閃過,地面上被憑空滋出的鮮血染了一片,咚咚兩聲,一前一后,兩個黑衣人在震驚與不甘中倒地不起。 青吟見血不舐,劍身一如初見,玉白溫潤,暗紋浮光清冷無情。 林音染站在原地,半晌眨了下眼,聲音平緩:閣下好雅興,半夜不睡覺,跑來看別人廝殺? 夜風澀涼,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從窗口飛了進來,是飛,不是翻也不是閃,沒有一點借力,可見此人輕功了得。之前林音染沒察覺到絲毫氣息,只在兩名黑衣人倒地之時那人才不再隱藏自己,林音染當即就提起了心,此人武功遠高于她! 只見來人約莫三四十歲,樣貌憨厚,一身粗布麻衣,好似個要下地插秧的農戶,此刻出示自己的令牌,端個無害的笑臉:林姑娘萬莫誤會,裴公子交代我來護姑娘周全,方才我見姑娘分毫無虞,才未擅自出手 那么請問閣下尊姓大名?林音染狐疑道。 無名小卒一名,不敢污姑娘尊耳嘴上說得卑下,面上仍是那副平靜的笑臉,林音染點頭沒多過問,提劍出門。 哎,姑娘去哪? 自然是去想去之處 那姑娘想去哪?布麻衣沒了笑臉,慌張地跟在林音染身后。 林音染轉身,聲音有些冷,像對待之前所有無關之人一樣:現在人已經死了,閣下請回吧 這可不行,公子交代話音未落,頓在原地,還啥交代啊交代,人親自來了。 林音染看著忽然出現在門口的清冷公子,如同月下神,天窗濾下的冷光昏暗,背著光,林音染也知道他在看自己,一直緊繃的情緒忽然松軟,牙齒無知覺地咬起下唇rou,青吟無風微顫,落地。 林音染卻沒動,這是屬于她的驕傲。 無話,布麻衣如進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從窗口圓溜溜地滾了。 依然是那個充滿血氣的房間,沒點燈燭,只有門口籠罩在月光下,月下神微微躬身撿起青吟,俊雅如畫,眉頭微皺。 林音染在裴誓的注視下,微顫的身子漸漸平靜下來,這是她第一次親手殺人,這是她對生命的敬畏,不是對被刺殺的畏懼。 裴誓見林音染額頭被汗水浸濕,眼神也有些渙散,總算說話了,語氣平淡:怎么了? 林音染的嘴角都被自己咬破了,半天喘氣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