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年有多長呢？

    谷中的梨糖果樹兩年開花兩年結(jié)果，林音染三年間吃了兩回，果子一次比一次苦，這老樹怕不是油盡燈枯，要死了。梨糖果是她起的名字，原名叫因果，這棵因果樹在谷中生長了幾百上千年，聽起來十分唬人，結(jié)的果子除了聞起來有點(diǎn)梨膏糖的味道，也沒什么特別功效，什么因果不因果，因果樹果子，都快不認(rèn)識果這個字啦。

    染兒

    林音染正坐在老樹下的大石臺上冥思，忽聞她師父隔了老遠(yuǎn)使內(nèi)力喊她，便忙從臺上下來，一路跳一路飛，沾了一裙擺的花汁，惹得花瓣紛飛又落，端的是無比俏麗靈動。

    只是遠(yuǎn)遠(yuǎn)傳來侍花翁破口大罵：是哪個缺德鬼糟蹋了我的花？

    林音染飛上水榭竹樓，后廊上，尋常不得見的兩個師叔正在對弈，尚未進(jìn)門，林音染就聞到了一股子特殊茶香，三步并做兩步跑進(jìn)去，笑道：我就知道四師叔對我最好，快快拿出來吧

    年輕男子懶散地半倚坐著，一手執(zhí)黑子，一手端白瓷，聞言微微仰頭覷了她一眼，品口茶，未笑，眼底卻有笑意：好個靈光的鼻子，說著從手邊摸出個白玉罐，只見那罐子通體晶瑩，小小的罐身上鋪滿繁雜刻紋，似字似花。

    林音染接過細(xì)細(xì)看來，疑惑：這上面刻的是什么？，這會子倒不急著看茶葉了，只翻來覆去尋思上面的雕刻，紋路細(xì)極，按理說會稍膈手，這只拿在手中卻極平潤。

    四師叔姜許打趣道：是昆侖域的私紋，除了家主一門，旁人無從知曉，左不過一些花好月圓的酸詩罷，他家最好附庸風(fēng)雅的，放下棋子：今天就到這吧，你再想，天都黑了

    二師叔一直沒說話也沒動，手撐著下巴，低頭，似是還想著棋局。

    染兒

    說話間，只見一白衣女子從書架后面的密室走出來，手里捧著個細(xì)長的木盒，遞給她，林音染手尚碰觸，冰得她一激靈，好涼！

    什么木頭如此涼？她不樂意碰，就著她師父的手研究那個扣子開關(guān)，嘀咕：師父你們終于想通了，要把止步交給我啦？

    一打開，果然躺著柄劍，卻不是止步，這劍和茶罐顯然出自一家，玉白剔透，劍鞘上浮滿淡色銀紋，林音染拿出劍，不想滿手溫潤，再摸摸木盒，盒子也不涼了，怪哉！

    這劍出自昆侖域，煉者需在昆侖山巔配合內(nèi)力淬煉九九八十一天方成，具體制法外人不得知，只知道煉此劍不僅需要強(qiáng)大的內(nèi)力，更需要無比堅定的心智，有一點(diǎn)雜念都會前功盡棄，因極其耗費(fèi)功力，這許多年，昆侖域也不過只出三柄

    秦如霜放下木盒，輕輕撫順愛徒被風(fēng)吹亂的額發(fā)，柔聲道：染兒，再過一個月就是你的笄禮，早先你父親放話，在你及笄前不談婚事，想來也是預(yù)知自己心力無法支撐太久，不想你早受風(fēng)波，這三年暗地里前赴后繼的已不盡其數(shù)，多少人妄圖打著上門提親的幌子光明正大搶止步，呵，怕是有命來沒命回，秦如霜一向慣林音染，諸多風(fēng)波攪得谷內(nèi)不得安寧，心里如何不記恨？

    止步林音染幼時見過的，那時她母親病得還不如何嚴(yán)重，卻也藥不離身，時?；杷?，清醒的時候，就拉著她說話，好像要把一輩子的話壓縮講給她聽，那時她不過三歲，有些事對她來說十分枯燥，聽著聽著就開始打瞌睡，小家伙盤腿坐在床前，腦袋左擺右晃，可愛極了。

    莫黎抱起林音染，放在自己懷中，輕撫自己的孩兒，從細(xì)軟的發(fā)絲到小小的手掌再到白嫩嫩的腳丫，仿佛看不夠摸不夠，這么些日子里，淚水哭盡，現(xiàn)在只覺有無盡的傷心涌上心頭，卻哭不出來，眼睛脹痛，心如刀絞。

    她知道這是心魔所致，如不平復(fù)，怕是日后又要昏睡下去，但心魔不是那么容易壓的，對飽受病痛折磨的她來說，既已成心魔不過是咎由自取，如能親自撫養(yǎng)自己的女兒長大，日日受病痛折磨又何妨？心魔也是執(zhí)念，這點(diǎn)執(zhí)念支撐著她的心力，卻沒能支持太久，幾年后，莫黎就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