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如果一直在燃燒
7、如果一直在燃燒
cao場上,籃球區(qū)熱火朝天。 低年級的,老師做完示范,男生們就開始臭屁還沒學會運球呢,一個兩個迫不及待用球砸籃筐,碰碰的聲音不時傳來。 女生被球攆得啊啊亂跑。 林稚站在樹底下,一半身子罩在深黑的影中,一半身子落著稀疏的日光。傷口還沒好完,她的病假條足以撐到這學期結(jié)束。 小賣部門前放了塊簾,遮光。 季嘉言拎著巴掌大的塑料袋出來,里面是兩盒冰淇淋、一包軟糖。 林稚瞥了一眼。 這個時間段小賣部人最少,季嘉言嗜甜,但不喜歡當著人面吃。翹課去買雪糕,真是一點不奇怪。女孩打個哈欠坐到樹底。 手指插在柔軟的青草里,陽光味道好熏人。 力大如牛的彭同學。 投球直接出了鐵絲網(wǎng),籃球拋物線落到半空,很兇猛地朝樹旁的女孩砸來。 一向很孱弱,車禍之后更加弱不禁風的林稚,在周遭女生刺耳的尖叫中,微微瞪大眼。 什么叫飛來橫禍。 什么叫躺著中槍。 她運氣一向不好的,也沒怎么掙扎,就伸手抱住臉反正打哪也別打臉吧。意料中的撞擊并沒有襲來,林稚前面站著個身材高挑的女孩,飽滿的胸部在校服下顫了顫。 是這個年紀男孩子最眼饞的形狀。 她怔了怔。 小聲喊,媛媛。 表姐,你得多鍛煉身體啊,連個球都躲不開。 宋媛抱住球,綁著馬尾居高臨下看她,我轉(zhuǎn)回來上學啦,好久沒見,今晚去你家吃飯行嗎?哈哈哈,我已經(jīng)跟姨媽打過電話了。 林稚抱著手臂,沒說話。 對方蹲下來,手指戳她腦門,哎,季嘉言還住不住你家對面? 這人從小就是這樣。 在她面前,從不隱瞞目的。就好像篤定她林稚沒骨頭似的,只要是她宋媛說的,什么都會服從。 女孩撥順劉海,懶道,你要干嘛? 干嘛? 宋媛很好笑似的看她,你說干嘛? 季嘉言的臉一等一的好,性格一等一的糟糕,加起來就是一等一的致命吸引。南中的學神,因為獲得國家青少年科技獎登上報紙,從來沒什么銷量的本地報紙,一夜賣斷貨。 別的追星女孩都是買雜志。 季嘉言的粉絲只能在報紙上剪他照片。 多虧了他。 本來入學門檻就很高的南中,現(xiàn)在多了好些異地學生季嘉言是什么人?僅憑一己顏值,拉高入學分數(shù)線的存在。 宋媛笑笑,捏她臉,反正你也不喜歡的,到時候帶我去他家玩好不好? 林稚抿抿嘴。 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這在宋媛看來就是答應了。對方起身,運球跑回場地,混在一群男生里面打球。她技巧不算好,體力也不行,但是毫不回避肢體接觸。 碰著時叫的聲音軟軟的,有點嗲。 沒一會兒,宋媛所在的場,周圍聚了好些自由活動的男生。 他們笑,手還要指一指。 搖得挺好看。 林稚抓抓頭發(fā),回到班級隊伍。 老遠瞥到球場外圍,季嘉言插著袋也在往宋媛那邊看。女孩摸摸鼻子,扯掉額前一根發(fā)白的頭發(fā),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午后。 那時季嘉言不肯回家,身上的錢也花光了,躲在教學樓頂部的雜物間休息。 她悄悄給他帶飯。 那天也是。 很好的陽光,她放輕腳步往上走,看到他站在高一級的臺階上,捏著打火機微微俯身。而宋媛站在低一級的臺階上拼命墊腳兩人的唇碰到一起,是很自然的事。 是很自然的事。 說到底,不管是接吻,還是接吻還是接吻,都是很自然的事啊。 林稚抓著自己的腦袋,不停擊打。 旁邊的同學狠拽她起來,慌張叫來老師,女孩才慢慢恢復正常。她看著指間扯掉的發(fā),又念,不能這樣,頭發(fā)不多就不好看了。 季嘉言才不喜歡尼姑。 他喜歡又白又純,很傻很天真的女孩。 她可以又白又純,但卻沒法很傻很天真。比如說在男生堆里打球就做不到,比如說像那些他交往過的女孩一樣,相信他的每一個謊言。 她既沒法單蠢到完全信他。 又很執(zhí)拗地從不騙他。 季嘉言曾經(jīng)問過,是不是覺得他很臟。 她說是。 但是他沒問她,這樣臟的他,她還喜不喜歡。 他怎么不問她呢? 他應該問一下的。 林稚安分了一下午。 沒像往常一樣,乖乖坐校車回家。女孩先是在人行道上瘋跑一會兒,然后刷輛共享單車慢慢騎。進入夏天之后天氣變長了,晚上七點多天依然是亮的。 她望著昏黃的地平線以及地平線上黑黢黢的鋼筋大廈,覺得世界正在醒來。 女孩停下車,啃手指。 等咬完指甲到rou了,熟悉的血腥味再次襲來,她便告訴自己他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他了,現(xiàn)在的他沉默但溫暖,她如果想的話,完全可以牢牢占有。 如果想的話。 一米來寬的非機動車道上,女孩忽然轉(zhuǎn)彎,飛快往回騎。 周圍的花草灌木、行人車輛,紛紛逝去。她就像是在時間的長河里逆行,很快就能釋開當初的種種迷霧業(yè)障,擁抱沉默乖戾的少年。 澆滅那個一直,一直在燃燒的自己。 你知道的。 如果一直在燃燒,總有一天她會燃燒殆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