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寒風(fēng)呼嘯，窗欞嘩啦作響。

    烏發(fā)紅唇的美人身披楓紅色的表衣，倚著冰冷的窗臺，微涼的掌心覆上空曠的瞳孔，緩緩的，指尖緩緩從眼角滑落，滑下鼻梁，最終落在飽滿晶瑩的朱唇上柔軟、冰冷。

    沒有了眼睛，有些事情做起來確實(shí)麻煩了一些。

    她的嘴唇涂了一層誘人的口脂，剛涂不久，薄薄的一層，像楓葉的顏色。那是泉奈出門前幫她抹上的。他說好看，但到底好不好看，她到底也是看不見的。因此她只能去問別人，比如玲子。玲子也說好看，那必然是好看的?？上н@里除了玲子誰也看不見，她涂了這個有什么用呢？她自己是看不見的。

    這或許怨不得別人

    撫上被冷風(fēng)吹得冰涼的臉頰，她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這么美的臉，她卻看不見了，真是令人遺憾。好在她能讓別人看見，從別人驚愕的反應(yīng)和口齒不清的描述中想象出自己如今的模樣。她喜歡那種感覺被擁抱、被注視的感覺。正因為看不見，那種感覺才更加得幽玄、微妙，像隔著一層薄紗親吻，令人模糊、眩暈。

    玲子，嚴(yán)勝君已經(jīng)回去了嗎？任性地坐在窗邊吹冷風(fēng)的小姐忽然出聲問道。

    一直擔(dān)憂著對方，想讓對方不要吹風(fēng)的宇智波玲子稍稍愣了一下，回道：還沒有，繼國公子他說著，她頓住了，目光越過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紙糊的窗戶，望見了院子里站在臘梅樹下的少年。

    怎么呢玲子？

    玲子抿了抿唇，垂眸說：繼國公子就在院子里。

    是嗎？少女扭頭看了過去。

    朵朵金黃的臘梅在蕭瑟寒風(fēng)中徐徐搖曳，相貌俊美的貴公子孑然立在梅花樹下，穿著一身紫黑色相間的方塊圖案的羽織，濃密烏黑的長發(fā)高高地束在腦后，腰佩寶玉，身側(cè)掛著華美的寶劍。少年的五官艷麗，眉眼精致大氣，是宇智波斑那一類的長相，氣質(zhì)偏冷，便成了冷艷。乍然看去，倒真有些高貴大小姐的意思。

    他站在樹下，大約是在等人，恍然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下意識地循著目光看過去少女倚在窗前，嫣紅的嘴唇緩緩綻放，露出叫人目眩迷離的笑容。

    眼波微顫，少年別開了臉。

    總覺得對方像是能看到他一樣？但她看不見，根本不可能是沖著他笑真奇怪

    他的心跳奇怪地漏掉了兩拍。

    繼國君。這時候，宇智波的族長宇智波斑走了出來，后面跟著他的弟弟宇智波泉奈。

    昨日之事，多謝族長和泉奈君出手相助。端方公子拱手朝來人致謝，若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我繼國家必定竭盡所能、傾力相助。

    繼國君不必客氣，我們兩家相交多年，這也算是作為朋友的分內(nèi)之事。宇智波斑停下腳步，神情清冷，身上縈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疏離感，和對方保持著不近不遠(yuǎn)的距離，臉上的表情似乎變得沒有初次見面時的那樣和善了。繼國嚴(yán)勝并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當(dāng)然，他不知道對方突然改變態(tài)度的原因是什么。

    宇智波一族是忍界的大族，他雖略感不快，但沒有和對方交惡的打算。

    家中還有要事，我就不便在此叨擾了，告辭。

    慢走。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將對方送至門口，看著他跨上高頭大馬，雙方又互相告別后，方才各自散去。

    繼國嚴(yán)勝帶著家臣離去，宇智波兄弟回頭走進(jìn)院子。一路上，泉奈不高興地嘟囔道：斑哥，父親和繼國家定下的婚約還作數(shù)嗎？

    宇智波斑淡淡地說：不作數(shù)。

    真的嗎？泉奈還是不放心，糾纏著自家哥哥不停地問，要是繼國家再來提親怎么辦？我看那個繼國嚴(yán)勝表面上風(fēng)光霽月的，背地里還不知道什么樣呢？不是說貴族那邊亂得很嗎？jiejie嫁過去肯定會受欺負(fù)的！最后一句，他說得頗為急切，似乎想以此勸服他。

    其實(shí)相處了一段時間，他倒也不覺得繼國嚴(yán)勝會有貴族的那些壞毛病，甚至可能和斑哥一樣是個只專注于提升自己的癡兒，對女兒家的事估計是一竅不通。但他就是故意那么說，他就是不想jiejie嫁人嘛！

    緩然止步，斑轉(zhuǎn)過身，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審視的味道：泉奈，不想jiejie嫁人嗎？

    少年撇撇嘴，一臉不樂意：當(dāng)然了，jiejie看不見啊，嫁過去肯定會被欺負(fù)的。那些男人才不會像我們兄弟一樣對jiejie那么好了。

    他又不是沒見過那些因為利益而結(jié)合起來的夫妻是什么樣的，表面上相敬如賓，說不定感情上連陌生人都不如了。男人出去花天酒地，女人就在家一個人帶孩子，偷偷抹眼淚。說句難聽的，他感覺自己的父母就是這樣的夫妻，當(dāng)然，父親稍微比其他男人強(qiáng)一些，至少不出去找女人，只不過母親依然不快樂，記憶里，他好像從沒見母親笑過。一想到j(luò)iejie以后也可能變成那個樣子，他就氣得抓狂，根本不能忍受??！而且他們現(xiàn)在有什么不好的呢？姐弟三個人生活在一起不好嗎？都是自家人，相處起來也更輕松一些。反正他是不能想象自己會和其他女人生活在一塊兒的模樣的，想想就覺得難以接受。所以他是不會成親的，他和jiejie在一起就夠了。這樣jiejie不用嫁人，他也不用被逼著娶親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照顧jiejie一輩子了，多好。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嗎？

    對著弟弟那雙認(rèn)真清澈的眼睛，宇智波斑不由得心生羞愧之意。

    泉奈他才十三歲，從小和jiejie生活在一起，只是黏她而已。他還是個孩子，他知道什么呢？自己究竟為什么會想那樣的東西？是因為自己心思不純，所以看其他人也心思不純了嗎？

    宇智波斑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居然會真的認(rèn)真考慮自己的弟弟是否對jiejie懷著什么齷.齪的心思。

    瞥見窗口那抹纖細(xì)清冷的身影，他垂下眸，暗暗握拳。

    從頭到尾，齷.齪的那個人，都只有自己而已。

    必須要忍耐，暴露的話，她會怎么看他呢？

    你真惡心啊，宇智波斑。

    會被這么說的吧。

    一切都會被毀掉，所以絕不能讓她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