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4
書迷正在閱讀:迷情少年時、借種(np)、嬌養(yǎng)、浪潮迭起(NPH)、你好,守財奴(1V1H)、身在宮廷,步步揪心、養(yǎng)了根觸手、江山多嬌[宮廷甜rou、高H]、初戀[1v1 H]、這個考官不對勁!(GL)
印章、舊信件、老照片、幾張名片、零零碎碎的小伴手禮,御守、胸針、袖扣,都雜亂無章地混在木質抽屜里,但是徐意叢一眼就看到了那張見過的照片,把它抽出來,冷淡地端詳了幾秒,再次確認了,照片上這位就是徐晏的生母。樓下有隱約的人聲,是杜集和小舅媽回來了。杜集有些擔心她,徑直上樓來,“叢叢,你在樓上嗎?”徐意叢只考慮了幾秒就下了決定。照片上圓圓臉的徐晏在笑,她把照片信件和那些看起來跟徐晏有關系的東西一股腦收進袋子里抱著,把抽屜推回去,抱著袋子下樓。杜集端著熱茶,沒騰出手來攔她,只問她:“你要去哪?”她還是沖杜集笑了一下,“我有點事情?!?/br>她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這些東西看完。這條路有很久沒走了,但是她閉著眼睛都知道前面有一個紅燈格外漫長,路邊有一個賣烤紅薯和糖葫蘆的老頭,還會路過她最喜歡的一家海鮮粥鋪,然后經過一片如茵綠地,就是那間她沒有鑰匙的公寓。她抱著東西走了一路,口袋里的手機一直在響,全是徐桓司打來的電話。她索性把手機關機,然后在公寓門口的大理石地面上把所有東西攤開。信件都是用日文寫的,字跡柔婉娟秀,雖然經年日久,但信箋上幾乎還殘留著繾綣的芳香。徐意叢打開翻譯軟件,拍一張譯一張,潦草地讀了幾封信,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寫信的女士細心地寫了寄信的日期,但從來不留落款姓名。不可否認的是,這位女士是個多情潑辣的人,字句之間透著不肯全托之于口的情意和大膽嫵媚的暗示,譬如“今夜有風,獨自聽竹葉挲挲,很悅耳。徐先生的寓所那里有竹子嗎?”再譬如“今日游芳林山,不如上次有趣,大概真正有趣的是徐先生。去年的春天真令人懷念?!?/br>信有十幾封,日期斷斷續(xù)續(xù),持續(xù)了幾年,這一小疊大約只是許多信件里被挑挑揀揀留下的一些,起初內容都是這位女士自言自語式的傾告,偶爾關切徐先生的肺病和處境,對兩人關系的描述近似于無,但看得出,“徐先生”的來訪始終不斷,有時是一起登高,有時共進晚餐,也有時候只是喝茶下棋,聽聽風吹竹葉的聲音。后面的信則只有薄薄幾封,比前面那一疊的風花雪月言之有物得多,她在詰問他:“我沒有權利生下她嗎?我不能有一個孩子嗎?”她的孩子是徐晏,是她從一個有家室的男人手里爭來的。徐意叢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把這封信放下,打開下一封。這封信的字跡有些凌亂,透著怒氣,“我不做您的妻子,我不做任何人的妻子,我只做小晏的mama,您懂了沒有?您可以不照顧我們,但是小晏不認別的男人做父親?!?/br>他要照顧母女二人,就要把她們放在身邊,妥帖的方式是讓徐晏叫他的下屬“爸爸”。雖然這種安排讓做母親的無法接受,但徐意叢知道她后來還是妥協(xié)了,因為后面的那封信里貼著照片,就是徐意叢見過的那張,只不過尺寸略小,她在下面稱贊他:“您的拍照技術有進步。小晏說,下次要謝謝徐伯伯?!?/br>徐意叢想起外婆追星的故事——所以,外公真真正正看著長大的孩子只有徐晏一個,不是徐廷,也不是徐黎,他在日本組建起一個隱秘的小家庭的時候,外婆在焦頭爛額地帶孩子,發(fā)愁一日三餐。徐意叢心里的遠近親疏很明確,再看照片上那個漂亮溫婉的女人時,目光就沒那么友好了。她把這封信翻過去,只剩最后一封了,這次不用翻譯都看得出,這是一封遺書,寫在外公回國的那一年。寫信的人筆跡虛浮,顯然精疲力盡,紙頁有些凹凸不平,大概是因為掌心有汗的緣故。許多字跡都被水澤浸得模糊不清,可是筆跡張揚,昭示著寫字人的惶惑憤怒,“好,您要走了,我知道??墒?,房子、車子,您給我們這些干什么?我的身體您最清楚,我能享受多久,一年還是兩年?等我死了,小晏怎么辦呢?您要她一個人住在大房子里學著為自己熱牛奶嗎?還是說,只要您離開了,小晏會怎么樣就跟您沒關系了?您不想要一個妓女為您生的女兒,是不是?”“徐先生,您要記得,一開始的時候,是您要我,從山口組手里搶,從mama桑手里買,帶我去登高,陪我聽雨聲,這么多年,我不相信任何男人,唯獨相信了您。我從來沒有輸過,這次也一樣,所以您要記得,不是您多么精明,是我如此情愿?!?/br>“只有一件事不能妥協(xié)。我是卑賤骯臟的妓女,可我的女兒不同。我的女兒要有父親,要被寵愛,要不孤單。如果我是她的障礙,我情愿去死?!?/br>這次她龍飛鳳舞地落了款,“高橋香”。輕薄的信紙兜不住她的憤慨,末一筆劃破了紙頁。————說出來沒人信,明天有哥哥(……)我努力寫作業(yè)搞搞哥哥!88拉斯維加斯徐意叢不知道高橋香是用何種方式去死的,但知道她用自己的命談判,贏得了一切如愿——徐晏沒有人可以依靠,只好被帶回了徐家,以為自己有父親,有寵愛,有友善熱情的家人;他們只是沒有讓她成為真正的“徐家人”,對她的來歷含糊其辭,她是下屬的女兒,是受恩惠的秘密。徐意叢想起自己坐在病房外會客室時收到的那些好奇目光,想起有客來訪時外公沖她揮揮手,讓她上樓去。她受到的寵愛是真的,這些由來深遠的蔑視也是真的。因為高橋香是個“妓女”,她和徐晏也見不得光,外公疼愛她們,像喜歡看小貓玩線團。她把東西收好下樓,走到樓門口的時候,也想明白徐晏為什么會竭力跟徐家維持距離了——是因為徐晏知道了高橋香的事,知道自己是外公親生的女兒,但他只承認她是養(yǎng)女,因為她的母親是所謂卑賤骯臟的妓女。她也像徐晏一樣不想回那個家了。有輛車子開進小區(qū),車燈掃射過來,徐意叢本能地背著車燈往前走。那輛車子猛地停住,車胎和地面摩擦,發(fā)出尖銳的剎車聲,有人下了車,快步追來,握住她的肩膀捏回去,迫使她回過頭。徐桓司眼神發(fā)狠,死死盯著她,像在確認她是不是他在找的那個人間蒸發(fā)的人。下一秒,他終于艱澀地呼吸進一口空氣,難以自控地張開手臂把她揉進胸口,大手扣在她的后腦勺上,低聲喃喃道:“……你怎么在這里?”徐意叢無所謂,任由他抱著自己,她緊緊抱著手里的雜物,輕聲問他:“徐桓司,我像個傻子一樣在你們家當寵物,我mama會怎么想?”他的胸口是緩慢地變僵的。良久,他慢慢松開她,車燈雪亮,照著她毫無血色的臉。他的神色驀地一沉。徐意叢的憤怒是突然之間撥開那些信紙和照片重新回到腦子里的,她沒等他再跟自己拉開距離,惡狠狠地把手里的袋子朝他砸過去,“我好騙,騙我好玩,騙我無所謂,是不是?你打算騙我到什么時候啊,徐桓司?”徐桓司的臉色比她更可怕,一張照片掉在了地上,他彎腰把那張照片撿起來,低頭端詳,顯然是第一次見,目光狠戾。徐意叢落在他身上的拳頭轉了方向,要搶走那張照片,他沒松手,問她:“這些東西是哪來的?”徐意叢張口就咬,咬在他的腕骨上,可他還是不松手,像是不知道疼,緊緊攥著照片不松手,任由她咬,他反手把她拽到眼前,聲音發(fā)緊,藏不住的憤怒,“誰給你的?!”徐意叢咬出了血,被一口血沫嗆進喉嚨,松開牙關咳嗽一聲,反手就把他重重一推,“你從那個時候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跟我分手?”她從來沒有這么失控過,聲音變了調,每句話都變成鋼釘打進關節(jié),激得他腦子里的神志轟然燒成了一片灰。他偏頭避過她的巴掌,通紅著眼睛咬緊牙根轉回頭來看著她,“不然呢?徐意叢,咱們去拉斯維加斯結婚?這個家你不要了?”她抿著嘴唇,沒說話,手在發(fā)抖,臉色煞白地看著他,好像不明白他說了什么。他的喉結哽了一下,像是慢慢冷靜下來了,抬手握住她的后頸,讓她靠近自己一點,放平聲線微低著頭問她:“叢叢,說話,這是誰給你的?還有誰看過?”他帶血的大手輕輕搭在她的脖子上,口吻卻不容置疑,一定要她吐出答案。他的臉離她這么近,她沒有見過他這種表情,但他深刻而鮮明的眉眼是熟悉的。徐意叢反而慢慢地喘了一口氣,說:“抽屜。外公的抽屜。我偷偷拿出來的?!?/br>他怒氣未消,但像是如釋重負,終于松開了她。徐意叢嘴里全是血腥味,從他手里拿回那張照片放回袋子里,低頭看著他手腕上的血跡,抬手擦了擦嘴。理智慢慢地回到大腦,她終于聽清他剛才說的是什么了——“咱們去拉斯維加斯結婚?”這個玩笑他們以前也開過,里有一集男女主角在拉斯維加斯喝多了酒結了婚,劇情很荒唐,但是她看得掉眼淚。徐桓司揉著她的頭發(fā),無奈地說:“那咱們也去拉斯維加斯結婚?”她抽抽嗒嗒地瞪他一眼,“好啊,然后呢?去北極蓋房子?吃鯨魚rou,喝冰川水,半年黑夜半年白天,一輩子都不回家?”嘴里腥甜的血氣令人反胃,她突然腿軟地蹲下去,扶著樹干把胃里的東西吐出來。徐桓司劈手扶住她的肩膀,她吐得出了一身冷汗,最后只剩下搜腸刮肚的干嘔,他的五指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冰冷的潮意。半晌,她轉回頭來,沒有抬起眼睛看他,只澀聲說:“……我想喝水。”徐桓司快步回車上去找水,這一下午只顧著找她,竟然沒在車上放瓶水。他“砰”地關上車門,握住她的胳膊帶起來,半扶半抱地弄上樓去。徐意叢緊緊攥著一瓶礦泉水,坐在沙發(fā)上等他燒熱水,手里拿著那張照片。借著明亮的燈光,她再一次打量照片上的高橋香,她纖細的水蛇腰、張揚嫵媚的貓跟鞋,她的身份都寫在她的身體上。89今夕何夕徐意叢緊緊攥著一瓶礦泉水,坐在沙發(fā)上等他燒熱水,手里拿著那張照片。借著明亮的燈光,她再一次打量照片上的高橋香,她纖細的水蛇腰、張揚嫵媚的貓跟鞋,她的身份都寫在她的身體上。徐廷和徐黎知不知道高橋香的身份?他們一定是知道的,徐黎那么怕她看到外公的病歷,八成是因為她猜得對,那就是和徐晏一樣的遺傳病。徐廷知道的只會更多,他問她要不要留在英國,是因為不想讓她回來。而徐桓司呢?他是她的哥哥。他們在這張沙發(fā)上顛鸞倒鳳過,不知今夕何夕,最瘋狂的時候他想跟她一起死。她到衛(wèi)生間去又吐了一次。徐桓司走過來打開了燈,剛才的火氣沒消,只彎腰攏住她的頭發(fā),輕拍她的背,“還難受?”徐意叢跪坐在地上,背對著他,白皙修長的后頸上滿是薄亮的冷汗。她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你跟我分手,是因為你也覺得我惡心嗎?”攏著她頭發(fā)的力道緊了緊。他沒理會她為什么突然說起這件事,只是不由分說地打斷她:“惡心的是做這種事的人。跟你有什么關系?”她輕輕說:“你打算騙我一輩子?”徐桓司“嗯”一聲,把她拉起來,擦干凈她的膝蓋。徐意叢在洗手臺前漱了口,接著說:“他們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還以為這個家很好。我看起來很滑稽。”徐桓司把熱水杯遞給她,“你在乎的不是他們?!?/br>他剛才嚴厲的口吻取悅了她,讓她愿意心平氣和,她有很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地跟徐桓司說過話了。他仍舊什么都知道,一刀落筆,精準得不差毫厘。難以啟齒的秘密把那棟房子一分為二,一邊是真心疼愛她的外婆和哥哥,一邊是對徐晏和徐意叢的來歷諱莫如深的外公和舅舅們,她在乎的不是他們。他替她粉飾太平。他最清楚她是什么樣的人,格外重情,但不會自棄,她縮起來舔舔自己的傷口,遲早有一天會愈合,可以像喜歡他一樣喜歡別的人,然后她會有自己的小家,隨著年歲漸長,能夠平平淡淡地像小時候一樣叫他“哥哥”,然后他們一起把知情的人和不知情的人一個個送走,秘密會在墳墓里銷毀,那該是很好的一生。徐桓司見過徐晏的痛苦,后來終于知道那些痛苦從何而來:她清楚自己頭頂著的嫌惡和蔑視,但也堅實地握著另一些人干凈溫柔的感情。她每年只回一次家,帶著一無所知的小姑娘,重新邁進半是煉獄半是人間的修羅場,飲鴆止渴般循環(huán)。但徐意叢還是回來了,像徐晏一樣在這個家長大,像徐晏一樣踩在秘密邊緣。現(xiàn)在她問他“我mama會怎么想”——事實是他不在乎徐晏會怎么想,他只在乎叢叢怎么想。并不是所有選擇都有正確答案,他希望她永遠不用做這道無解的題,即使代價是要他把她推開,但他量得出輕和重。可是全變成了一場徒勞。他前半生走馬看遍長安花的春風得意在這場徒勞面前一敗涂地,胸口的火氣越燒越旺,又在叢叢面前“轟”地化為齏粉。他到陽臺上去,推開窗子抽煙,等到煙頭在煙灰缸里積攢成一座沉睡的死火山,他這才回客廳去。燈沒關,叢叢坐在沙發(fā)旁邊的地毯上,在看那堆雜七雜八的東西。里面有徐晏小時候的成績單,答得很好,接近滿分,外婆在上面簽了字。也有一只小小的緞面御守,寫著日文,字跡婉約,是高橋香的手跡,祈愿她一生安康。徐意叢的神情很平靜,但是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徐桓司開了火,找出食材,煮了一小碗面。徐意叢很餓,拿起筷子,湯里的番茄燙嘴,所以她慢慢吃,他在沙發(fā)邊坐下,把那幾封信挑出來,挨個讀過。他懂日文,也不甚在乎遣詞造句的細節(jié),讀得比徐意叢快得多。不同于徐廷的描述,高橋香筆下的故事曲折動人,貌似是個剛烈悱惻的愛情故事,像霍小玉或者杜十娘,但他對這位女士毫無同情,透過修辭和渲染,他心知她執(zhí)意生下徐晏時懷著巨大的野心,末了一招好棋敗在她自己時日無多。而信里的“徐先生”,病房里那位病入膏肓的老人,叢叢剛回來的時候去醫(yī)院看他,他囑咐徐桓司看好叢叢,讓她少去醫(yī)院——他尚且不知道徐桓司知情,只云遮霧罩地說:“別讓外人看見了嚼舌根?!?/br>年少時的崇敬被無數卑瑣枝節(jié)磨得幾乎殆盡,以至于守在醫(yī)院時他常期待老頭子吃藥睡覺,省得讓叢叢跟他說話。但他沒有料到年老的徐先生也會有惻隱,是這幾封舍不得燒的信壓斷了他專斷獨裁地給她鋪好的路,她還是要走向原本不用走的那條荊棘道。就像他精心藏匿的璞玉被人砸了個粉碎。命運砸在每個人頭上的時候似乎都還算公允,不會有人格外幸運,也很少有人格外不幸,只有他面前的這個姑娘,碎了又被拼起來,拼起來又被砸碎。各色人有各色的欲望,欲望情感和現(xiàn)實功利攪拌,未必有對錯可言,但叢叢是他裁量一切的準繩。他又一次想:憑什么是她。她不貪心,從來沒有想要過什么昂貴的東西,也沒有必要承受這樣的代價。諷刺之處在于他本應該是她最親近的人,后來,他是那些代價之一。徐意叢把酸酸甜甜的番茄吃完了,挑了一筷子面,問他:“你覺得怎么樣?”他把那封遺書丟回書信堆,起身把煮雞蛋剝了殼放進她的碗里,但對于她的問題,他并沒有改變最初的看法,“都是壞人。”上一章回書本頁下一章目錄90魚徐意叢熬夜把東西全都看完,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往沙發(fā)上一縮,頭昏腦脹地睡了一覺,醒來時看到徐桓司背對著她,頭靠在沙發(fā)扶手上,手指壓著信紙。原來他就這樣睡著了,襯衫皺了,長眉斂著,臉上仍然帶著不快。天還沒大亮,徐意叢小心翼翼地從沙發(fā)上蹭下去,只有一點點小動靜,但還是把徐桓司驚醒了。不知道他是幾點睡的,睜開眼睛的時候仍然滿臉困倦,耙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微微瞇著眼睛問她:“好點了?”她昨天吐得嗓子啞掉了,一邊揉眼睛一邊點頭,但一開口,嗓子還是啞得像鈍刀子鋸木頭。他扶住沙發(fā)扶手站起來,起身去燒水,又拉開醫(yī)藥箱找了一圈,“含片沒有了,我叫李秘書送過來?!?/br>今天是周六。徐意叢看看表,走去衛(wèi)生間洗臉,打開鏡柜找洗面奶,一眼看見架子上的一支唇膏,在剃須刀和剃須泡沫中間格外扎眼。她把那支唇膏拿下來擰開看看,發(fā)現(xiàn)這就是自己很久以前不小心摔斷的一支,因為她摳門,一直沒舍得扔,擱在洗手臺上,現(xiàn)在被放在了鏡柜里。徐意叢把唇膏放回去,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浴室里的沐浴露和洗發(fā)水都仍然是她扔掉過的那個牌子。浴室的另一扇門通著臥室,她推門走進去,拉開衣櫥,里面仍然掛著她的寥寥幾件衣服,熨得平整妥帖,書架上還放著她的草稿本,筆筒里有一根胡蘿卜圓珠筆,在學校女生的范圍里人手一根,但在他的房間里格格不入。她想起當時的很多細節(jié),慢慢明白過來,原來徐桓司也沒有多高明,再好的戲也有紕漏,只不過她當時太嫩,而他太了解她。譬如那個荒唐的早晨。溫喬有鑰匙不錯,可他缺房子嗎?溫喬喜歡的房子有游泳池,有賽馬場,有練舞室,她會喜歡來一間滿是徐意叢氣息的公寓做客嗎?她要這里的鑰匙干什么?但溫喬拿鑰匙擰開門鎖的時候,徐意叢心里的最后一點余地被“咔噠”關上了。她出現(xiàn)的意義就是這個。徐意叢洗完了臉,動作神速的李秘書已經來過又走了,徐桓司把袋子里的藥盒拿出來遞給她,又看看袋子里面的東西,告訴她李秘書還送來了早點:“皮蛋粥?!?/br>徐意叢叼著牙刷搖搖頭,“我不餓?!?/br>她的肚子已經叫過好幾輪了,徐桓司也聽得清清楚楚,但他沒多說什么。徐意叢回衛(wèi)生間洗漱完,再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在陽臺,明亮闊朗的窗戶開著,他肘彎撐在窗臺上,在吹著風喝咖啡,咖啡見底,他又點燃一支煙。在陽臺上抽煙是他后天養(yǎng)成的習慣,因為叢叢說她聞著煙味沒法學習,騙他去陽臺上抽煙,其實她在拿著手機花癡帥哥。一切都是熟悉的,譬如他舒展肩背的姿態(tài),還有與身姿不相符的柔軟頭發(fā),譬如陽臺上拂曉時刻特有的晨光熹微,再譬如年深日久的默契,她看得見他拿煙的右手腕上的血印,他也看得見她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信件雜物,他們都清楚昨晚的事情還沒結束。徐意叢想了又想,還是從衣櫥里拿出一件干凈的毛衣?lián)Q上,然后才到陽臺上去,一高一低兩個人并排趴在窗臺上,像兩條陰天前急著浮上水面呼吸的魚。她離他很近,徐桓司看看她素白的小臉和扎起來的頭發(fā),怎么看怎么像高中生,長眉習慣性地一挑,撣撣煙灰,微笑著開口說:“說說吧,怎么打算。”她用手撐住尖尖的小下巴,細長的睫毛在思索的時候輕輕翕動,碎發(fā)被微風吹過臉頰。徐桓司別開視線,看向晴空,慢聲說:“想怎樣都可以,用不著害怕?!?/br>今早不是昨晚,她睡醒了,心情在清新空氣的浸泡下無波無瀾,她沒有在害怕,只是在衡量輕重,雖然他在循循善誘,像那個夏天結束時一樣,告訴她要有底氣,因為他在,不論她怎么選,都可以有最好的人生。叢叢比他想象得有決斷。她很快地說:“外婆在,徐桓易在,我就在。”他不意外,點點頭,“好?!?/br>徐意叢向外探探身,深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又看看表,站直了,說:“我回醫(yī)院?!?/br>他解開一粒襯衫扣子,打算去換件襯衫,“我送你?!?/br>徐意叢沒動,她說:“不用。今天許蔚程要來?!?/br>她知道他沒睡醒,試圖用尼古丁驅散困意。尼古丁效力有限,是“許蔚程”三個字讓他徹底清醒了,他的目光還放在遠方的云彩上,但煙蒂銜在他齒間,被他不自控地輕輕一咬,煙頭的火星閃了個紅亮的星子。她不希望他今天在醫(yī)院,他明白她的意思就好。徐意叢要走,徐桓司轉頭叫她:“還有件事?!?/br>她說:“怎么了?”四目相對半秒,她已經明白這是件讓他為難的事。但他沒有拖延,很干脆地告訴她:“你得離開他?!?/br>胸腔里有個地方“啪”地爆起一個小小的火花,隨即是噼里啪啦的一串火線,把十幾個小時的心平氣和燒了個一干二凈。徐意叢扯了一下唇角,“你瞞我這么大的事,騙我跟你分手,調包我的鑒定報告。不管他有什么問題,你沒有資格說他。”他轉回頭去了,寬闊瘦削的背對著她,深深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青白的云霧,“我沒有調包你的鑒定報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