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修羅場（1）

    從賭城飛回蘭島需要十多個小時，王輔佐從何其上飛機開始算了個大致的時間親自去韓宥的小別墅請林桐笙去接機，可王輔佐還沒想好怎么說。

    剛走進(jìn)別墅，已是夜間九點，林桐笙早已穿戴整齊地在客廳等候：去接何其對吧。

    讓林桐笙空出這個時段的王輔佐并未點明要她做的事，驟然發(fā)現(xiàn)她已看破意圖，不由地訥訥。

    所以，不能帶你去。林桐笙偏過腦袋看向韓宥，后者開始有些慌亂地抓住她的右手，韓宥忽然意識到，自己也曾在何其失蹤這件事里謀取了利益，在他譴責(zé)何其不將真相告知的同時，也將自己推入了類似的困境。

    小桐在怪我沒有盡早告訴你真相嗎？韓宥拉著她的手，似乎林桐笙不給出一個令他滿意的回答，他就不放人。

    我只是有些話要跟他說，你或許不大方便在場。林桐笙的聲音不響，站得遠(yuǎn)些的手下并不能聽清楚，可王輔佐卻聽得坐立難安，仿佛腳下踩著鵝卵石按摩拖鞋。

    那你不準(zhǔn)去。韓宥傾身纏住她的手臂，如同一個孩童纏著喜歡的老師那樣霸道，可他的心里怎么也壓不下晦暗骯臟的背叛想法。

    林桐笙無奈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不許生出背叛的想法，背叛何其你一定會死的。

    韓宥心頭一震，方才掠過的黑暗想法迅速被他驅(qū)趕走，壓低聲音說道：可我不想你跟他在一起

    韓宥。林桐笙覺得自己要說的太多，很難三言兩語地說清楚，只能扒開他的手指，意外的是，在意識到她掙脫時，他就卸了力。林桐笙從沙發(fā)上站起身，看著他垂下腦袋，任由發(fā)絲將他的表情掩蓋，似有不忍地摸了摸他的發(fā)頂。

    直到大門被關(guān)上，韓宥都沒有抬起頭，寶物被奪走的感覺在這一刻被放大到了極致，即便知道這寶物是由自己說謊竊奪而來的，即便預(yù)料到了自己不夠強大她終究會離開，理解她發(fā)自本能的行動，可他就是難過。背叛何其，死了又怎么樣呢？不如說，自己就是產(chǎn)生了一心求死的想法。

    一切都無所謂了

    關(guān)門之前，王輔佐回頭看了一眼沙發(fā)上低著頭似乎喪失了全部心氣的韓宥，他注意到林桐笙離開后沒有回頭，面部表情沉穩(wěn)平和，有幾分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前往機場的路上，車廂內(nèi)鴉雀無聲，林桐笙支著腦袋望向窗外，看她拒絕韓宥的模樣，似乎是對何其有了比較深的感情，才決定回到他身邊，可他無論如何沒辦法從她臉上看到一丁點喜悅。

    林小姐究竟是什么態(tài)度呢？

    王輔佐很快得到了答案。

    轎車駛?cè)胨斤w落機的區(qū)域，在航站樓比較偏的角落等著，林桐笙披了一件薄款的長外套從車?yán)镒叱鰜碚驹谝癸L(fēng)中等何其，遠(yuǎn)遠(yuǎn)的，私人的小型飛機落下架起舷梯，為首的那人走得很快。何其一出艙門就見到了穿著白色外套的林桐笙，就像一個發(fā)光的小點，他發(fā)現(xiàn)在國外一個人不論怎么酸，只要看到她，他就全不在意了。

    何其快步走到林桐笙身邊，將她一把摟進(jìn)懷里，深吸一口她的氣息，里面摻雜了些許古龍水的氣味，讓他心頭難免一刺。他偏過腦袋對著她小巧可愛的耳朵和側(cè)臉猛親了好幾下，隔著衣服摩挲著她的后腰，湊在她耳邊低語：想我沒？

    何其試圖刻意忽視她身體的僵硬，可她冷淡的語氣卻由不得他繼續(xù)幻想：先上車吧，彼此應(yīng)該都有話要說。

    事實上，林桐笙的身體相當(dāng)誠實地起了反應(yīng)，他的手掌對她的身體像是有魔力一樣，酥麻感如同電流漫入她的后腰，被cao得頭腦發(fā)昏身體發(fā)軟的記憶帶著余感涌入她的大腦跟身體。

    就算躲出去布局，風(fēng)塵仆仆帶著胡渣地回來，何其身上的上位者氣質(zhì)日益濃厚。面對林桐笙，他覺得自己那令小姑娘腿軟的氣場丁點沒用。

    林桐笙趁著何其松手的間隙，離開他的懷抱繞到另一側(cè)上車，無意看到這一幕的司機小弟，登時刻意地別過了腦袋。

    上車后，林桐笙立刻拉下了前后座的隔板，雙手抱臂地靠坐著，何其皺著眉頭看向她的左手，為了讓剛愈合的斷接傷口透氣，她的左手沒有戴手套，那一圈接手指的縫合顯露出猙獰的線狀暗色疤痕。

    如果她只是生氣了，那么一切都好說。何其往樂觀方面想著。

    抱歉，計劃還是出了紕漏，我不該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伸手去拉林桐笙的左手手腕，沒有收到抗拒的阻力，他多少松了口氣，何其把林桐笙的左手?jǐn)傇谡菩募?xì)細(xì)查看，他被瓷片割傷的手也已經(jīng)愈合，只是他的手本就長著用槍用刀的繭子，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違和感。可是林桐笙的手纖細(xì)漂亮，沒有小指的左手本就讓人覺得可惜，眼下續(xù)接的無名指顯得腫大又僵硬，指根處的傷疤猙獰得有如一圈惡咒的符文。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何其小心翼翼地?fù)崦氖种浮?/br>
    林桐笙抽回了左手：都是必須鏟除的絆腳石，沒有必要特地提出來。

    何其心中一空，難以言喻的失落讓他感到十分陌生，他就知道韓宥不會坐以待斃，必然用言語進(jìn)行了挑撥。

    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是發(fā)生了什么嗎？何其咬著后槽牙，盡力擠出一個笑容問道。

    林桐笙微微皺眉，神情如常的冷淡：我以為王叔事無巨細(xì)都告訴你了。

    何其看著她淡漠的神情，有關(guān)她的，所有在賭城獨處時的性幻想全部冒了出來，曠了接近半年的身體無比渴望眼前這個人、這具纖細(xì)又敏感多汁的身體。他真想將她抱在懷里，就像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那樣分開她的腿，扯下她的內(nèi)褲，肆意地揉弄她的敏感點，讓她因為自己而發(fā)情，癱軟在自己懷里，把她那冷漠的面具扯下來，露出愛嬌癡纏的神情，要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yin叫著自己的名字。

    想到這里，何其深吸一口氣，五年來跟她的交往中，自己已經(jīng)踩過了許多的坑，眼下更不能因為自己的急迫心情，而把人推遠(yuǎn)，畢竟還有人等著自己犯錯呢。

    何其微微瞇起眼睛，繼而將眉眼舒展開，強壓下心頭的不滿，不論怎么說，喜歡的人跟一個從沒放在眼里的人睡了，情緒還是很難穩(wěn)定下來。

    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抱怨，笙笙，真的很抱歉隱瞞你這些事何其曲起手指，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

    你真的要聽？林桐笙只是揚起了眉毛，臉上帶著些微嘲諷。

    何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要聽，我需要知道女朋友對自己到底有多深的不滿，今后才能好好補償她。

    林桐笙并未對女朋友這個陌生稱呼有任何反應(yīng)，驚訝也好，嘲諷也罷。這讓何其心里更加沒底，以至于焦躁起來。

    那些計劃中出的亂子，比如被下藥、斷指這種事就不說了，畢竟是我自己不小心，著了對方的道。你隱瞞死訊，這種都可以算是小事了林桐笙轉(zhuǎn)過頭看向何其，你該如何解釋韓宥去接我那天晚上的粗糙暗殺呢？

    何其的手僵在了她的臉旁，他微微蹙起眉頭，疑慮地看向林桐笙。

    別擔(dān)心，并沒有什么內(nèi)鬼，這不過是我的推測，看到你的反應(yīng)，是我猜對了。

    笙笙，你，都知道了什么？心跳漏了一拍，何其竭力用深呼吸來平復(fù)鼓點般驟然急促起來的心跳。

    全部解釋的話有些麻煩，基于你還活著這一點結(jié)合邦本會的形式進(jìn)行博弈上的逆推，就能得到許多答案。我猜想那次襲擊是為了釣出你假裝遇難后剩余的叛徒而設(shè)的局，那位槍手也好，司機也罷，恐怕都是叛徒。至于這些叛徒背后的干部，則是在之后的行動中一點點觸及他們的利益，逼著他們狗急跳墻，露出馬腳，順勢鏟除。

    何其知道林桐笙是個牌桌上的天才，可他沒想過她能將邦本會內(nèi)部這些錯綜復(fù)雜的局勢與計謀置于牌桌上思考，從而得出與現(xiàn)實相差無幾的猜想。那么出于私欲和保護(hù)而刻意讓她遠(yuǎn)離邦本會庶務(wù)的自己就是個卑鄙的傻瓜。他是如此懼怕別人會看到她的才華，又或者是她認(rèn)識到自己能夠成就一些事業(yè)而離開自己，那么將她的眼睛蒙起來是最好的辦法。

    毫無疑問，在設(shè)計那個釣出叛徒的計劃時，確實可能危及她的生命，但他已經(jīng)盡可能地把威脅降到最小。兩人同為賭徒，都知道高收益隱藏在高風(fēng)險中，林桐笙理解何其，換做是她也會這么做。

    笙笙，是我把你推向了韓宥嗎？何其聲線低啞，他不會為自己的決定而后悔，他難過的只是自己沒能避免讓她知情罷了，他畏懼的是林桐笙有權(quán)對他在情感上施以懲罰，這些不滿你盡管向我發(fā)泄好了，你當(dāng)真想離開我？

    林桐笙沒說話，打開了前后座的隔板：好了人接到了，先把我送回公寓吧，就是boss離開后給我安排的安全屋。

    何其怎么聽都覺得安全屋這三個字頗為諷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惱怒與嫉妒：我都回來了，你還想繼續(xù)跟韓宥在一起？

    別讓我明說好嗎？林桐笙再度拉下隔板，其實我很理解你的做法，而且也沒什么委屈或是怨恨。我說出這些，不過是借口，借口讓你們都好好冷靜地審視這段關(guān)系，與我的關(guān)系。親密關(guān)系會讓利益交換變得復(fù)雜，不是嗎？

    何其從未想過回來的時候面對的是如此境況，邦本會后續(xù)如何解決內(nèi)憂外患他不擔(dān)心，可林桐笙這邊卻讓他焦頭爛額。意識到林桐笙對自己的不可替代之后，他開始變得怯懦，不敢在情感方面賭。林桐笙明明白白地，帶著挑釁意味地告訴他，那場為了釣出叛徒的拙劣暗殺戲碼，她不在意，她只是以此作為借口遠(yuǎn)離他。他瞇起眼睛：你要為了那個小廢物離開我？

    我不至于說的這么不清楚吧。林桐笙面無表情地?fù)]了揮手，我回的是安全屋，又不是他的別墅。

    何其看著她，忽然覺得有些許陌生，半年前他們的私下相處時，她的神情就像冰雪初融，會淡淡地笑，會忍不住在人多的時候追逐他的身影，那種依賴感他能讀得到?？扇缃瘢只謴?fù)了那種平靜與冷淡。何其在與她相處時踩了太多的坑，明白此時不能激進(jìn)地強迫她接受自己，回到自己身邊。

    只能退讓，無可奈何。

    何其吩咐司機掉頭先送林桐笙回蘭島市中心的公寓。

    不過，韓宥也沒贏多少。何其自我安慰著。

    之后的車程兩人就像是單純的合作關(guān)系，何其問了幾句賭場的經(jīng)營情況，林桐笙回答了幾句，再無情感上的交涉。

    下車時何其拉住了她的手：如果我來找你，你會見我的吧。

    會的。林桐笙晃了一下手腕，掙開何其的手，畢竟我還幫你看著場子呢。

    車門關(guān)上，何其長嘆一口氣，重重地靠回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