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動搖人心的勁敵（？）（2）

    荷官一次次發(fā)底牌，翻牌，轉牌，偶爾發(fā)河牌。林桐笙與忽然安靜下來的裴Henry之間互有輸贏，總的來說還是林桐笙贏得的籌碼要多一些，目前已經(jīng)高出裴Henry一萬有余。

    但是，這對于平復被揭開家丑瘡疤的何其舊部來說，這點勝出不過聊勝于無。

    原本以為這一次牌局能夠心情稍微輕松一些，沒成想被裴Henry三言兩語又拖到了目下的重壓之中。

    聽說，洛賽琳小姐是賭城出身？

    林桐笙翻看過底牌，抬頭看向裴Henry，眼里流露出一絲戒備的狐疑，她丟出一個小盲注，她的手牌是一對Q，梅花，紅心。

    剛開始的起點就高，所以林小姐才能這么厲害。裴推出加碼，不同于之前初次加注在10個BB以下的謹慎，他一下子加到20個BB，也就是2千的籌碼。

    林桐笙沒說話，反手加到40個BB。

    不過，之前我剛準備白道轉黑作代打的時候，從一個已經(jīng)被打散的亞裔黑幫那里聽到些許傳聞裴緩慢地清點籌碼，將平跟的20個BB的籌碼點出來，又點出了80個BB的籌碼，隨后在池子里加注到100個BB。

    林桐笙冷冷地看向裴Henry，平跟了一手，這是開場以來第一次出現(xiàn)過萬的底池。

    哇，不要用這么可怕的眼神看著我??！我只說聽到一個傳聞，可不一定是關于林小姐你的。裴Henry狡詐地笑了，在賭城，可是有不少傾家蕩產(chǎn)的人，拖累家人一并投入黑暗之中。

    大致聽過林桐笙童年經(jīng)歷的韓宥一下子抓住了沙發(fā)的把手，他身體緊繃著前傾，用近乎可怕的眼神死死盯著裴Henry的后背。

    翻牌：梅花K，紅心9，方片2。

    林桐笙知道自己沒有中牌，但還是果斷地加注了150個BB，她瞇起眼睛盯著裴，她急切地想要知道他那張狗嘴里究竟想要吐出些什么不中聽的話。

    哇，加的好兇啊，林小姐中牌了？還是沒中牌呢？裴笑著平跟一把，其中有一對姐妹

    轉牌：梅花9。

    林桐笙敲桌子準備過牌，裴清點籌碼：其中meimei天生就對撲克十分敏銳，她們被追債人抓到時，meimei還趴在地下賭場的窗口，她似乎有些傻，充耳不聞jiejie叫她快跑的指令，只是指著里面說，有人出千。

    他加注到了450個BB，臉上的笑容如同在挑釁。

    林桐笙隨即點出籌碼，扔進底池，她意識到自己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勁，還是難以自持地扔出了200個BB的籌碼。

    桌下就連韓宥也察覺到了林桐笙的狀態(tài)被影響了，他緊抿嘴唇，打算這局過后申請休息。

    河牌，黑桃8。

    林桐笙棄了牌，乍一看像是一手精準讀牌后的懸崖勒馬，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轉牌跟河牌前自己就應該棄了。

    裴Henry原本還想捏著一對K，繼續(xù)剝削，沒成想，她這就棄牌了，雖然損失了將近5萬的籌碼的，她的臉上仍然波瀾不興。

    要求休息！韓宥在牌局結束的那一瞬朗聲要求道，林桐笙心中松了一口氣，她確實需要一個喘息的空間，對她來說那并不是一個瘡疤，或者說，那是比瘡疤更加復雜，摻雜著親情綁架的其他東西，它長在傷口下緩慢癌變，即便切除，也有再次腐化的可能。

    剛開始的時候，你們并未要求有休息時間，所以就算韓少要求，也不能通融。裴Henry知道催發(fā)情緒這種事最忌諱給人時間和空間去慢慢消化，哪怕休息十分鐘，都有可能將他之前鋪墊好的惡意統(tǒng)統(tǒng)消除，發(fā)牌。

    林桐笙已無暇顧及何其舊部的情緒，她閉上眼睛，胸膛不斷起伏，然而耳邊jiejie歇斯底里的尖叫，跑進自己的簡易板房里把所有東西都砸碎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在耳邊盤旋。睜開眼睛時，她甚至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周圍的灰塵還有機油氣味仿佛將她帶回到身處賭城的少年時光，那段糟糕的，根本無法想象未來的時間。

    底牌打到了她的左手無名指跟中指，林桐笙回過神來，有些機械地擋住兩張牌，然后翻看，黑桃J，梅花9。

    她點出5個BB，分成4個跟1個，她的左手小指的指根處開始發(fā)癢，似乎是出了汗后指套邊緣磨損帶來的疼痛與瘙癢，林桐笙明白，那根本不是生理上的痛癢。

    很多時候我們不得不感慨于命運的安排，如果不是來抓他們的人里，那位小頭目有點眼光，恐怕這位meimei也會跟jiejie一樣被迫出賣rou體，最后淪落到做廉價皮rou生意的地步。至少在賭桌上有點尊嚴，不是嗎？裴丟出一枚小盲注，語氣輕浮地說道。

    韓宥并不知道這些細節(jié)，他試圖說服自己，姓裴的在放屁，然而林桐笙的繃緊的嘴角無情地告訴他，裴說的是真的。

    姐妹倆被抓住的時候幾歲？可能meimei十四、五歲的樣子吧，她那時候甚至沒有天真地要求讓亞裔幫會的人放她們一碼，等她能上桌了，就會慢慢還錢。站在jiejie的角度想想，自己這些年東躲西藏地養(yǎng)出來的是怎樣一只白眼狼啊，面對jiejie的哭喊哀求能不發(fā)一語，什么樣的心理變態(tài)才能做到這么冷靜呢？

    你在牌桌上到底放什么屁！韓宥再也聽不下去了，掏出槍就想沖上前去送這人上西天，他很快被王輔佐跟三位干部的人架回了座位上，這時廠房的二樓出現(xiàn)了十幾個穿著西服的打手，這樣看來韓宥帶來的人雖然可以壓制住三位干部的手下，再加上樓上那幾位卻難有勝算。王輔佐凝視著牌桌上似乎陷入痛苦回憶的林桐笙，心默默地懸吊起來。

    裴Henry轉身看了被迫坐回沙發(fā)上的韓宥一眼，隨后聳了聳肩膀夸張地說道：黑道局真是好恐怖啊，我剛剛是不是差點就死了啊。哈哈哈。

    林桐笙抬頭瞥見王輔佐，又看著頭發(fā)散亂的，喘著氣憤恨地看向二樓廠房的韓宥，回到牌桌，她的心情并沒有恢復到正常的方向，反倒是像打了腎上腺素一樣，迸發(fā)出了詭異的熱烈，那如同巖漿般難以被界定的情感充斥著血管，這讓她猛地很想笑，大笑。

    在這樣豪快的情感驅動下，她從籌碼堆里又挑出了51個BB的籌碼，將56個BB推進池子。

    裴Henry沒想到她這么容易就上頭了，他看了眼自己的A9，果斷地跟了注。

    翻牌下來，林桐笙果斷地棄了牌，這下任誰都看出來她被激怒了，或者說被踩了痛腳失去了理智，場下的人不禁發(fā)出了聲音。

    我的故事還沒講完，沒過兩年，meimei就被亞裔幫會謊報年齡推上了賭桌，她打得很謹慎，幾乎從不會被人剝削，她為那個地下賭場賺了不少錢。她第一次向幫會提出讓jiejie不再從事皮rou生意，卻被拒絕了，畢竟她手上沒什么錢，她為地下賭場干翻了這么多自以為一直能贏下去的賭徒，地下賭場卻只給她發(fā)可憐的工資。我們不怪她，年紀小嘛。

    裴Henry抑揚頓挫地講述著那對姐妹的故事，籌碼從兩人的手里快速進入底池，又迅速被分配到裴Henry一人的手中，林桐笙面無表情地加注，棄牌，加注，加注，加注，棄牌就像是刻意地一步步走向死亡那樣。場下的韓宥看著牌桌上的林桐笙如封閉內(nèi)心般的面無表情，右手動作仿佛機械地下注，心如刀絞，他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痛恨自己的力量的薄弱，害她必須暴露在涂滿毒藥的刀尖之下。

    可是，之后她竟然一次都沒有再提過讓jiejie脫離苦海的要求，一次都沒有，你們能想象嗎？

    裴提高了聲音，話語在廠房內(nèi)回響著，他大叫道：加注到500個BB！

    他的加注仿佛是對沒良心的meimei的審判，想要將這個視親情如無物的meimei就地摁死在牌桌上。

    林桐笙機械地將面前籌碼堆里的小一半扔進底池。

    河牌，她果然沒中，可是如果她預料的沒錯，他應該也沒中，只不過最后是他的散牌比較大而已。他攤出自己的底牌，不出林桐笙所料，她倒扣著把牌丟進卡池，舉手要求加籌碼，加20萬，她眼前已經(jīng)剩下不到5萬的籌碼了。

    裴Henry嘲諷地勾了一下唇角：就一次加籌碼機會，不多加點嗎？

    林桐笙沒說話，將眼前的籌碼堆放整齊，她清楚，自己沒有冷靜下來，看向對面堆積著的將近35萬的籌碼，她只覺得興奮，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可她停不下來，血液里的每個細胞都在急速趨近瘋狂，她的耳朵熱得發(fā)燙，就像那個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