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劫后余生（中）

    倆人高高興興地吃飯去了。

    而另一邊相連著的陽臺上，慕驕陽推了他出來曬太陽。

    慕驕陽笑道，這倆人真是活力十足，尤其是小意。

    彩虹一般絢爛的女孩子啊簡林深說，她是一段碎掉又拼湊起來的彩虹。但我還羨慕她，永遠活得那么自由自在，永遠只肯做她自己。

    簡林深把空白的卷子還給他，表哥，這個題就不用做了吧。反正無論我怎么做，都是瞞不過你的。我的精神狀況，以及我的記憶，我的所思所想，我的一切都瞞不過你。他苦笑一聲，畢竟你是讀心神探。

    慕驕陽頓了頓，說，我怕最終受傷的是你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你知道，這世上有記憶置換術(shù)，如果你需要

    不必了。那樣做，就不是我自己了。無論好的壞的，我都愿意承受。這樣，我才活得像個人。失了心，就誰也不是了。簡林深嘆息，看著花園下，往食堂走去的倆人，忽然說，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

    慕驕陽說，其實簡沐有找我聊過。

    簡林深一怔。

    慕驕陽點了點頭說下去，剛到醫(yī)院后，他告訴我，等你們醒來，他打算成全你們。他退出。

    簡林深揉了揉眉心，無奈道：這個孩子他當(dāng)小意是什么？隨便讓來讓去，誰喜歡誰拿走？！

    慕驕陽沒有答話。

    簡林深說，當(dāng)時，她抱著我，陷入了幻覺后又陷入昏迷，可是她喊的，只有簡沐的名字。她并不需要我。

    所以，他失憶對于大家來說，就是最好的解脫。

    慕驕陽看著他，淡淡說了句或許吧感情的事最復(fù)雜，又最難以說得清楚。

    簡林深道：老天給我們每個人都作了最好的安排。

    肖甜意懷孕了，所以簡沐是不會再放手的。

    他很了解他的弟弟，也很了解肖甜意。

    那個孩子，就是老天給出的最好的安排。

    ***

    傍晚時分，簡沐回了趟警局。

    肖甜意告訴他，她打算給大哥打包份營養(yǎng)餐，簡沐說，那快去吧。其實大哥最喜歡喝雞湯，但又怕被人笑，所以從不肯說出來。

    肖甜意笑瞇瞇地回：那敢情好。元氣大傷的人就需要喝雞湯補補，我還怕他不肯喝呢！

    簡沐揉了把她發(fā)，她送他上車。他搖下車窗喊：回去吧。你也才剛好，別吹風(fēng)。

    她乖乖地應(yīng)了好，等他車開遠了，她才往飯?zhí)米呷ァ?/br>
    等她打包好飯菜，來到簡林深房間時，看到他正坐在地板上，自己和自己對弈。而短短就窩在他懷里，一副懶洋洋睡不夠的小樣兒。

    肖甜意笑著道：大哥，你坐沙發(fā)上，你還病著呢！怎么可以做地板！

    簡林深溫和地道：我沒有那么柔弱。又不是弱不禁風(fēng)的女孩子。

    她把菜布好，像哄小孩兒一樣哄道：大哥，你先把飯吃了好不好？等你吃飽了，我陪你下棋呀！

    好。他要站起，她趕緊來扶他。

    他很瘦，也是只剩一把骨頭，起來、站直、走路，只簡單的動作他做得慢，且出了一身的虛汗。

    肖甜意很心疼，扶他坐好后，又給他打來熱水替他擦拭額頭臉龐和頸項。

    簡林深說，讓陪護來做吧。小意，你不適合做這些事情。

    好。她沒堅持，把熱毛巾放他手上，他又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開始吃飯。

    他果然是愛喝雞湯的，把兩大碗雞湯都喝完了。

    簡林深忽然說，我突然很想摸摸琴。

    肖甜意一怔，說，這間套房很大，有好幾個房間，在休息室里還有鋼琴，我記得墻上掛有小提琴。我去拿。

    她說做就做，噠噠噠地往一樓休息室跑去。

    等她回來，他已經(jīng)用完餐，凈了手。

    她把琴提給他，他太累站不住，只好坐著拉湊。

    他將琴輕輕貼著半邊臉和下巴，他想了想，拉的是一曲。

    真好聽！她輕輕鼓掌。

    簡林深笑得靦腆：我還以為我不回彈湊了。還好，這個總算沒忘記。

    他從斯卡布羅集市到綠袖子、雪絨花、水邊的阿狄麗娜、愛情故事、我的太陽，最后到。

    全是抒情動人的曲子。

    肖甜意輕輕打著拍子，聆聽他的琴聲。

    他最后重復(fù)拉湊的是。

    肖甜意吸了吸鼻子，聊起了這部電影，可惜，最后瑪拉死了，剩下羅伊孤單一個人。這首曲很動聽，就是有點點憂傷。

    簡沐說，我十九歲那年，從大學(xué)回來，在家里的影音室里找到了這個老片子，看的時候哭得稀里嘩啦的。

    肖甜意一聽，倒是樂了，哈哈哈，大哥你一個大男人居然

    簡林深板起臉來，怎么，男人就不能看電影看哭了？你這是性別歧視！

    肖甜意差點沒笑岔氣去。

    自從他失憶后，反倒變得更活潑了。這樣也挺好的，他看起來是那么快樂的一個人。

    肖甜意忽然說，大哥，再拉湊一首夜曲吧。肖邦的。

    好。他笑得溫柔，這一次，他站了起來，在那盞溫暖的橘色水晶燈下，拉湊肖邦的。

    那是一首伴著她許多個夜晚，伴著她睡去的曲子。

    等一曲完畢，肖甜意站起，不打擾你休息啦！大哥，明天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去飯?zhí)脦Щ貋怼?/br>
    簡林深說，有點想吃雞粥。

    她笑瞇瞇道好。

    晚安，大哥。

    晚安，小意，有個好夢。

    簡沐回來的時候，快十點了。他先去看的大哥。

    走近時，他才聽見房間里傳來的聲音。

    他手已經(jīng)輕輕推開了門，透過門縫，才發(fā)現(xiàn)人聲是電視機里傳來。

    是一部老港劇。

    只聽里面的人問，你一生之中，在什么地方最是快樂逍遙？

    男的答：在一間很黑很黑的冰窖里，看不見光亮，可是我很幸?？鞓?。

    簡沐醒悟，是夢姑和她的夢郎虛竹在說話。

    簡沐望向簡林深，只見他抬起手來摸了摸唇，說著一模一樣的話，我最快樂的時光是在一間很黑的地牢里。

    他指腹在唇角處按了按，笑著拭去那一滴淚。

    淚水，既是咸的，也是甜的。

    簡沐將門合上，靜靜站了一會兒，終究是沒有再打擾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