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不聽話

某一天，潘浩成過來跟他聊天。

他講了很多當時邵總為什么招募他，他又是怎么在尚榮春手下過活埋伏。

金文琎似乎沒聽，但是臉部曲線柔和了。

潘浩成削了一個蘋果，知道他不會吃，就送到自己嘴里：“還有李英杰和喬美鳳，你不想見他們嗎？他們對邵總最為衷心，那種衷心不你少一分。”

金文琎的睫毛動了兩下，散開的眸光漸漸聚焦，終于看到潘浩成的身上。

他能從他身上看到阿姐的影子。

“文琎，就算你活不下去了，你也要為邵總活下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經(jīng)營好金門.你知不知道你不在，有些人會蠢蠢欲動?！?/br>
其實她最大的心愿是在最后,把金門交到他的身上。也許邵總從來沒想過要留下來。

只是潘浩成沒說，他還記得邵玉真曾經(jīng)說過，如果她身上出現(xiàn)了任何意外，叫他誰也不要信，跟著金文琎就行。

為了她.....為了她要做的事.....

金文琎的腦子里面反復(fù)循環(huán)著這句話。

又過了一段時間，潘浩成請到了國外權(quán)威的精神科醫(yī)生。雖然金文琎看起來好了很多，可是他好幾次看到他對著空氣講話微笑。金文琎的病沒有好，反而是朝另外一個方向轉(zhuǎn)化。他現(xiàn)在看起來像個正常人，會處理日常事物，當然除了手段格外殘忍冷酷之外，事事都干得很好。

精神科醫(yī)生說，如果之前是金文琎在心理重創(chuàng)下一廂情愿的幻想，那么現(xiàn)在基本可以判定他已經(jīng)有了精神分裂。

“這種病，不能拿事實去刺激他，那樣只會讓他心緒不穩(wěn)，病情繼續(xù)惡化?！?/br>
金文琎躺在裝潢舒適的心理咨詢室里，這里不準抽煙，但是醫(yī)生說請他隨意。

他慢慢的講了自己的一些夢。

其實這些夢就是他分裂的時候。

夢會突兀的清醒，他立刻就明白剛才是另外一個自己制造的幻覺。

他不排斥到這里來，甚至還期待到這里，因為在這里可以正常地訴說他在夢境里跟邵玉真發(fā)生的事情，他是如何見到她，又聽到她講了什么。所有的一瞬間都是刻骨銘心的。

在這里，他是正常的，能夠安心地回憶屬于阿姐的所有東西。

出了診療室，他會把藥劑減量，醫(yī)生說吃三顆，他只吃一顆。因為他不想病好，治得好又怎么樣？只有治不好，他才可以見到邵玉真。見到那個女人，再多看她一眼。

來年的春末，金文琎的身體狀況已然不好。每一天他都在消耗著自己的生命之光。兩次咳血后，他接受了潘浩成的建議，也是醫(yī)生的建議，讓他避開國內(nèi)的環(huán)境，去國外修養(yǎng)。

他在美國待了兩個月，然后轉(zhuǎn)去德國，德國僵硬的氛圍讓他不適，于是他從療養(yǎng)院不辭而別去了機場，隨便選了一個航班登上飛機。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體在哪里，好像是巴西某個小鎮(zhèn)。

這里每一天的太陽都很好，街道上排滿了五顏六色的房子，每棟房子的窗臺或者門口都擺上了各色的花束。

金文琎停在這里就不想走了，如果給阿姐選的話，她應(yīng)該會喜歡這里吧。

他在某家充滿藝術(shù)風(fēng)味的小旅館里長租了一套房子。這里風(fēng)景燦爛美麗，但是很多設(shè)施比較落后。房內(nèi)的抽水馬桶已經(jīng)壞了好幾次，這一次更過分，一大清早醒來，房間里充滿了彌漫開的臭味。

旅館的女老板很愛看這個東方來的蒼白又英俊的年輕人，每次出了問題總是積極解決。

她用別扭的英文跟他交流：“不如您先去海邊逛逛吧，那邊有早市，賣鮮花和各種吃食，您來了這么久還沒去過吧?！?/br>
金文琎穿一條寬松的短褲，上面套著灰色大T恤，任海風(fēng)吹亂自己的頭發(fā)，咬著煙頭在沙灘上漫步。

然后，他的幻覺又出現(xiàn)了。

那個背影，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邵玉真穿一條碎花的米色長裙，衣料很輕很薄，輕飄飄地貼著她的身體曲線。

她赤著腳往前走，似乎在追什么東西，追得并不快，慢慢地走，手里拿著一根紫色的牽引繩。

金文琎跟著幻覺往前走，就見一條黃白相見的柯基撒歡著跑回來，蹭著阿姐的小腿。

阿姐被狗東西逗出了笑，順著在腳邊轉(zhuǎn)圈圈的狗轉(zhuǎn)過身來，跟他對上了目光。

她臉上的輕松的笑忽然就停了，但還是保持在某種特別的弧度中，金文琎想起來，這就是她以前面對他時出現(xiàn)的表情。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金文琎一味地凝視著她，想多看看她，她似乎比在港城的時候圓潤了些，但是離胖還有遙遠的距離。皮膚閃現(xiàn)著健康潤澤的光感，裙擺貼到腿上勾勒著漂亮的線條。

他咬住煙頭，重重地吸了幾口，在心臟快要承受不住時猛的轉(zhuǎn)身往回走，他該回去吃藥了。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再次迫不及待地來到了海灘，想要那一幕如假幻真的幻覺再度出現(xiàn)，可是他在這里徘徊了兩個鐘還沒看見她。他忽然想起房東說附近有早市，便踩著拖鞋過去了。果然又見到她。她今天穿著白襯衫和舒適的棉麻長褲，肩膀上勾著一個主編的大號手袋，里面插著剛買的鮮花。

金文琎偷偷的跟在她的后面，一直跟到她離開早市，沿著彎彎繞繞的上坡下路，到了一處有花園的三層樓老房子前，套了鑰匙進去。

他跟她一個月了。

每一天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見到她的背影，還有她腳邊的那條狗。

他心道自己的病是不是又加重了，為什么現(xiàn)在看她越來越清晰，幾乎可以看到陽光照耀下的毛孔，聽到如此真實的聲音。

不過這樣也好啊，太好了。以前的幻覺很偶爾才能出現(xiàn)，可是現(xiàn)在只要他花時間在小鎮(zhèn)上到處尋找，總能捕捉到她的身影。

然后，他變得更加地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