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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酩酊天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4

分卷閱讀64

    陸侵移回目光,重又面無表情地盯回瓶中那互相咬嚙的蛇團(tuán),“沒找到。我若是早三年北上。我若再長(zhǎng)三歲,或早三年從軍?!?/br>
三年有整整千余個(gè)日夜。他將那千余個(gè)萬里遙夜浸在胸口,不過區(qū)區(qū)幾天。

他們星夜奔馳南下,第十二日時(shí)遠(yuǎn)未抵達(dá)洛都城外,朱乘覺得胸口悵然若失。這是他第一次失約。

陸侵抖落發(fā)端雨珠,闊步邁入鉤弋殿中。

殿中無人,他曲腿靠著榻沿在地上坐下,良久,回頭叫元翡,“元二。”

元翡趴在榻上,合眼沉睡,肩上披著他的披風(fēng)。玄色擁在頸中,只露出蒼白的臉頰和松松握著的左手。

“自己拔那牽絲骨鏈出來時(shí)……疼不疼?”

身后傳來元翡的呼吸聲,極輕極緩。

他疲倦已極,揉了一把僵硬的臉,起身將沾滿熱血和冷雨的甲胄解了扔到地上,回頭道:“耶律闕給你帶回來了,等你來處置?!?/br>
這寂靜重有千鈞,再多待一刻仿佛都要發(fā)瘋。他留元翡在鉤弋殿中,重又讓沸反盈天的喧囂盈滿耳廓。

諸事再多紛雜,終究也如潮水般退去,天際夕陽如女子醉顏般酡紅,染得天際蒼穹盡是胭脂顏色,轉(zhuǎn)眼便自山形下滲開暮紫深藍(lán),霞光黯淡只在一瞬,夕陽頹喪卻遲緩徐徐,留下夜闌人靜下的森黑宮宇。他孑然一身立在崇淵門下,朱乘催促道:“四哥,又要下雨,別站著了……你的傷還沒好?!?/br>
他并不喜歡這座宮門,只是無處可去。默然與朱乘回到鉤弋殿,陳聿正與常僧玉低聲交談,二人皆是面色凝重。陸侵在椅中坐了,半晌不發(fā)一言,突然道:“不是說不出十日?”

陳聿又捏住元翡的脈,指腹下血流輕微,如將斷的最后一根弓弦。他慢慢松手,“李俜見多了這種毒,應(yīng)當(dāng)不會(huì)說錯(cuò)?!彼鄣妆椴佳z,又無奈揉揉眼睛,“可這已是第十五天,我也不知是為何?!?/br>
常僧玉低著頭思量了半日,“她中過別的毒。那毒性也不淺,兩毒相斗,卻被蛇毒化去了,只是蛇毒傷敵一萬自損八千,自己的毒性也有損傷,故而病勢(shì)拖延……”

常僧玉于藥理一道并不專精,這猜度荒謬過火,但若真是如此,或許用其他的強(qiáng)橫毒藥可以與金骨蛇毒相斗,涓滴成流,滴水穿石,將金骨蛇毒損磨至消解。陳聿盯著元翡的面容怔忪一陣,跳下地咬著手指來回踱步,思量著搖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行,太兇險(xiǎn)了,沒有幾分把握……你說得有道理,可尋常毒藥用來難免藥性不和,多一分都會(huì)要命。眼下她撐不過天亮,又來不及就地?zé)挾尽?/br>
話音未落,陸侵猛然起身出了殿門,片刻后一手將那裝蛇的玻璃瓶拎了過來,“有蛇毒?!?/br>
陳聿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見陸侵要打開瓶蓋,慌忙搶過那只瓶子來,“可是……不行。不過只有三分把握,如果……那豈不是……”

他又看一眼元翡。后者在昏睡中蹙著長(zhǎng)眉,肌膚冰涼,脈息微弱近無。燭火簇簇抖著,陳聿盯著那瓶蛇血,在燈下把十指插進(jìn)頭發(fā),聲音扭曲得不成調(diào),“……不行。萬一,萬一呢?”

陸侵厲聲道:“真有萬一,不過是少活一晚上。讓開!”

瓶中滿是干涸的枯血,他那只斷了一半的手臂抖著打不開瓶蓋,索性一把摜在地上將瓶子砸了個(gè)粉碎。里頭的幾條蛇連日咬斗,如今敗將已被贏家粉身碎骨吞下肚去,只留一條兒臂粗的白蛇嘶聲游弋出來,未及游走,被陸侵一腳踩住七寸,捏了蛇頭將毒液逼出尖牙。見他向旁伸了伸手,朱乘忙遞過一只玉碗去。毒液匯聚成小片水澤,竟是暗青色,碧瑩瑩的。陸侵直將蛇毒捏得再滴不出什么,這才抬頭嘶聲問道:“夠不夠?”

實(shí)則陸侵眼下面容消瘦煞白,神情狠戾如鬼,莫說捏死一條蛇,仿佛連人都肯殺。見陳聿點(diǎn)頭,他將蛇身松開丟回瓶中去。玉碗底鋪了一層青碧,卻是缺些藥引,他擼起衣袖,正欲找刀來,陸侵已拔劍切開掌心,將掌心血漓漓放了一碗。

陳聿咬牙擦了一把額上冷汗,不再多言,取出錐針,蘸在毒血中吸取藥汁。陸侵靠坐榻邊,將元翡的頭顱抱在腿上,解去她的衣衫,露出滿是鞭痕的后背。針尖在脊背上凝住,陳聿回想那女子身上骨鏈穿入皮rou的部位,在一節(jié)脊骨之側(cè)率先落針。錐形的針尖刺入骨骼與皮rou間隙,繼而快如閃電地一擰,錐針頭端封住氣流的手指移開,毒血倏然流進(jìn)被割開一角的皮rou。

元翡驀地猛然痙攣彈動(dòng)了一下,渾身繃緊了,口中竟發(fā)出一聲幼獸瀕死般的絕望呻吟,被陸侵死死壓住后頸,不住摩挲著面頰將緊咬的唇瓣分開,明知她聽不見,仍低聲道:“就好了……別怕?!?/br>
不過是一針,陳聿已滿頭是汗,眼見元翡慢慢停了抽搐,卻蹙起長(zhǎng)眉,扣在陸侵臂彎中的手指微顫。陸侵催促道:“快?!?/br>
陳聿復(fù)又落針。這下迅疾得多,元翡緊繃地弓起脊背,身體直迎向尖銳針尖。陸侵顧不得那一背傷痕,死死將人按住。常僧玉引燈來照,陳聿一針針落下去,及至針完四肢,元翡已不再掙扎,力竭地一下下輕輕哆嗦著,喉中發(fā)出混亂含糊的細(xì)微呻吟。陸侵一手按著她,傷臂鎖在她后頸,被陳聿拉了半晌猶無反應(yīng),只低頭盯著元翡,咬得牙根欲碎,許久才將手移開,露出那粒灼然血紅的小痣。

陳聿幾至虛脫,持針的指頭微微抖著,被陸侵抬手握住了,穩(wěn)穩(wěn)落在那處。針入皮rou,懷中人重重一抖,已暈了過去。

陸侵掌心墊住她浸滿冷汗的額頭,力竭地垂首,吐出一口幾近幽寒的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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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jié)章明天晚上九點(diǎn)見,啾

056長(zhǎng)嬋娟

初秋的雨氣壓入骨髓,解去連日以來的暑熱難當(dāng),化開大片清涼。

有人在殿中往來,人影朦朧,話音灌入耳中,并不十分清晰,不足以將人自曠日持久的混亂淺眠中驚醒。

陸侵將幾柄劍擦了又擦,終究耐不住性子,吼了一嗓子,“真當(dāng)這屋子是自己家?吵死了,都滾出去?!?/br>
這人自當(dāng)了皇帝,脾氣越發(fā)囂張。陸揚(yáng)眉吐吐舌頭,和陳聿一前一后滾出鉤弋殿,又被陸侵從里面吼道:“關(guān)門!”

陸揚(yáng)眉抬腿便要沖回去吵架,被常僧玉勸住,“寧拆十座廟不打落水狗,八殿下,算了吧。”

陸侵將門閂了,靠在門上抱臂看了一陣,終于踱步到榻前,彎腰道:“元二。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br>
元翡沉沉合著眼,睫毛在消瘦的面頰上擁出一片陰影,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