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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起的眉間有淺淺的紋路,隨即背脊被大掌扣住拉入懷中,身軀隔著兩副甲胄,卻有guntang的汗滴落在頸間。那人將她攔腰抱起,馬背顛簸,她渾身力骨被抽空殆盡,單倚在那人胸口都疼出一身細汗,似乎在窮冬烈風中搜腸刮肚吐了幾次,終于昏然陷入沉睡。夢中是洛都的潁川侯府。正是仲夏時節(jié),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壽春站在檐下,容色還十分年輕稚嫩,沒有后來的乖張驕縱,神情有些猶疑不決。馬車等在街邊,她欲出府去,卻又怕雨水弄污了緋紅羅裙,終于咬了咬牙,邁步下階,夏日清涼的雨水濺上金枝玉葉雪白的手臂。哥哥牽了她的手,悄悄溜進門里去找父親。庭院深深幾疊,西府海棠花已落了,如今是滿枝青翠,在雨中一點一點致意。元霽在書房練字,他們便趴在桌邊看,字字力透紙背,狼毫落紙如刀刻斧割。父親那日寫的是什么,她早已記不清,恍惚記得紙上凌亂縱橫,有雪有刀,廟堂寂寂,朱弦早絕,名劍空懸。狼毫擱在案上,曇花若有若無的氣味氤氳在洛都綿延的春夜中,筆飽蘸了墨,旋即被另一人握起。執(zhí)筆的手骨節(jié)修長有力,那人向她看來,帶笑問道:“元二,你哥哥叫翡,你又叫什么?”她想不起來,唯有沉默。筆鋒懸起,久久不落,一滴墨涌到筆尖,倏地滴入紙端,無聲地洇開大片墨色。帳中爐火燒得guntang,元翡似乎仍覺得冷,毫無聲息地在被中瑟瑟發(fā)著抖。室內滿是血腥氣與嗆人藥氣,聞得久了,令人直欲作嘔。又一床厚被壓下來,她猛地打了個哆嗦,直推開那床被子坐了起來。陳聿連忙把手伸來覆在她額上,“醒了?”高燒之下視野仍有些模糊,卻分明認得出坐在榻旁椅中的人。陸侵皺眉盯著她,她凍得轉不開眼睛,就這么回望過去,無數字句涌出胸腔堵到唇邊,偏偏全身仍guntang著打著抖,連帶著舌頭都有些打結,只得慢慢把幾個字說清楚,“……他死了沒有。跟我去的人,回——”話音未落,陸侵突抬手甩了她一個耳光。元翡伏身嗆咳起來,陳聿神色動了動,卻沒說什么。反倒是朱乘嚇了一跳,正要上前,卻見陸侵收了手,起身推門便走,他立刻追出去。陸侵昨日在雪原里找到日暮時分,入夜時分背著元翡回營,苦寒天里額上竟在滴汗,整夜臉色冷得像冰,陳聿要靠近,被他一腳踹開,到了今日清晨,他方才卷起箭袖將狗咬的傷胡亂裹了,卻也就用這只手給了元翡狠狠一巴掌,顯見得心情差到極點,朱乘不敢多話,只是跟著。陸侵一口氣走出很遠,朱乘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終究試探著拉了陸侵的手臂,又想起他腕上有傷,趕緊松開。手忙腳亂間,陸侵猛然站住了腳,朱乘一下子撞到了他后背上,捂著頭道:“四哥,你餓了沒有?總得吃點……”陸侵站定回過身來。面前的少年嘴唇張合嘮叨著,他額角一陣陣抽動,全沒聽進去幾個字,滿腦子都是昨日傍晚雪中情形。雪中夕陽紫紅交織,近乎瑰麗,他在如刀冷風中將人拉扯起來,她已僵得連呼吸都難,唯有食指動了動,要拿雪中的劍。這便是元翡耗盡神思陽奉陰違換來的自在日子。元翡埋在被中咳了半晌,左邊臉頰一時guntang。陳聿在榻邊坐了一陣,終于告訴她:“不知道。風雪太大,你的劍上都是血,耶律闕大概是受了傷,掉到懸崖下去了。你的馬認識路,追到那里便不肯往前走,你摔在崖邊,才沒有跟著掉下去。一同去的回來四個,遼國黑甲一口不留,宮將軍說你們很出色……”過了一會,他又低聲道:“可是你不該追過去的。萬一有埋伏怎么辦?又不比上次在寺里,耶律闕可不是關鎮(zhèn)古。倘若王爺去晚一刻,他的狗真咬了你的脖子又怎么辦?”她面向里面搖了搖頭,昏昏沉沉地答話,“……下次不會了?!?/br>又過一日,安平流來探望,“侯爺,你可好些了?”元翡似乎畏寒,披著厚重大氅倚在桌前看書,抬頭看他時露出雪白頸中一線淤青,聲音仍有些啞,“你怎么了?”安平流體內毒清了大半,仍舊虛得臉色發(fā)青,臉色帶苦,“宮將軍罵我本是紀黨窩里的崽子,在洛都卻非要跟他玩,結果又跟你跑來塞北,兩只腳踩三堵墻,是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br>元翡深以為然,“宮將軍說得不錯?!?/br>安平流氣得瞪眼,“咱們倆不都是一樣的嗎?”元翡點頭道:“是啊,一樣的?!?/br>宮情進門來罵:“聽見沒有?吃里扒外敢做不敢當的孫子,你有侯爺一半坦蕩,我跪下來叫你爺爺!侯爺,這是狗少給你的?!?/br>元翡接在手中,見是一塊紅石頭,墜在玄黑絲線上,是他的劍墜。朱乘抱著劍站在一旁,面無表情,“你救我一命,我會還你的。缺什么少什么想要什么,拿這個來找我。”陣前兵戈凌亂,分明他也救了元翡一命,何況元翡并不缺什么。但少年人心氣高傲,欠誰都不肯欠她,元翡也只好收下。————陸侵:怎么不說話。翡翠翡翠,她是不是叫小翠031占鵲巢元翡接在手中,見是一塊紅石頭,墜在玄黑絲線上,是他的劍墜。朱乘抱著劍站在一旁,面無表情道:“你救我一命,我會還你的。缺什么少什么想要什么,拿這個來找我。”陣前兵戈凌亂,分明他也救了元翡一命,何況元翡并不缺什么。但少年人心氣高傲,欠誰都不肯欠她,元翡也只好收下。眼下塞北守軍與朱雀軍一同守城,守備充裕,遼人再未進犯,但戰(zhàn)火已起,想必遼人不會善罷甘休。前幾日那一場守城戰(zhàn)憑借燒斷橋索而釜底抽薪,可算是轉敗為勝,軍中正是士氣高漲的時候,于是宮情安平流等人趁興開一場慶功宴,將守軍的寶貝酒窖打開搬空一半,陸侵指著他道:“倘若吳其江在,你這樣的敗家玩意得被罵個狗血噴頭?!?/br>宮情道:“瞧您這話說的,咱們家那老媽子不是不在嗎?”安平流點頭,巴結道:“您說得對,管他娘的,喝就完了?!?/br>宮情道:“老子跟你說話了嗎?滾開玩泥巴去?!?/br>安平流道:“侯爺和小陳大夫都不在,我跟誰玩?爺爺,您別記仇了,眼下打仗呢,大伙都是兄弟?!?/br>云河下游新添了網欄,正可以將溯流而上的狼緗魚攔住,只是水中尚未肅清殘毒,波及到下游水井處,十分麻煩,元翡帶了陳聿,同本地將領和漁民一同去查看,順道檢看防守,已有一日未歸,自然不會來這慶功宴,也自然是在躲陸侵,眼不見心不煩。彈琵琶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