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之境10:偽君子
無人之境10:偽君子
10、 鄺修遠依舊視她若空氣,自顧自地換衣、洗漱,等他出來時,向風語還在客廳坐著,面前的杯子里,水幾乎沒少。 又在騙他。 他早該想到,騙子嘴里怎么會有真話,自己不該心存仁慈和僥幸。 他轉(zhuǎn)身要進房間,卻被叫住了。 鄺修遠,我有話要和你說。 他停下腳步,正好,他也想聽聽她到底想說什么。 向風語走到他面前,思量半天才開口: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讓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迫成為第三者。但我和倪家成的婚姻只是一場交易 是嗎?鄺修遠打斷了她,那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這對你是很大的傷害,所以她頓了一下,如果你想就此叫停,我尊重你的選擇。 她本來還有些話要說,但忽然不打算說了。 停在這里剛好。 人們在拋硬幣時并非真的想把希望寄托于隨機,而是借助它看清內(nèi)心的選擇。 如果硬幣拋出來的背面,但你卻猶豫了,這不正說明你想要的其實是正面所代表的那個選項嗎? 現(xiàn)在,她拋出了結(jié)束一切的選項,難道鄺修遠不知道有這個選項嗎? 怎么可能? 如若道德真的在他心里占了上風,他會第一時間選擇結(jié)束這一切。但他刻意地忽略和回避,沒有關(guān)緊的門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向風語要把他的自我欺騙戳破,要讓他看清,他想要的是硬幣的另一面。 你的那些東西,如果想要的,隨時都可以去拿。 向風語轉(zhuǎn)身離開,手剛握上門把,就聽到身后有腳步聲逼近。 向風語,我真的看不懂你。 她轉(zhuǎn)過身來,看到他臉上的痛苦、糾結(jié)、猶豫。他本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你一邊說著愛我,一邊編織了一個巨大的謊言,你看著我一步步掉進你的陷阱里、看著我把你的每句話奉為圭臬,是不是覺得玩弄我是一種樂趣? 是你主動撩撥的我,現(xiàn)在你玩夠了就想抽身而退,當作無事發(fā)生一樣瀟灑轉(zhuǎn)身嗎?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一件玩具? 憑什么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結(jié)束就結(jié)束? 憤怒驅(qū)使著他,把內(nèi)心所有隱秘的埋怨、憎恨、不甘統(tǒng)統(tǒng)抖落出來。 都是向風語的錯,都是她把自己拉下泥淖。 都是向風語的錯,讓自己違背了立身處世的原則。 都是向風語的錯,盡管知道她在欺騙自己,但還是忍不住又一次相信了她。 向風語盯著他的眼睛反問道:這些你都知道不是嗎? 鄺修遠愣住。 你知道是我主動撩撥的,你知道我的拒絕其實是一種勾引,你知道是個陷阱,但你走進去了呀。 你早知道我不可能是個好人,至少不是個善良的人,如果你真的想過要結(jié)束,什么時候不可以?但是你從沒有拒絕我,這是為什么呢? 她抬起手指,在他的胸口處點了點:這不該問問你自己嗎? 這句話簡直是致命一擊。 鄺修遠頹然地后退幾步跌坐進沙發(fā)里。 他不得不承認,向風語的話戳中了他內(nèi)心里更深處的心思。 最讓他痛苦的不是他從此有了抹不去的道德污點,而是即使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情況下,他居然還愛著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她蹲在門口蜷縮成一團的身影時,他耗盡了多少克制才讓自己的視線不作停留; 只有他自己知道,聽到她聲音顫抖地叫自己的名字時,他渾身上下都在為這兩個字而震顫; 只有他自己知道,瞥見她的手扒住門框時,他幾乎是立刻將自己的手也塞進縫隙之間,希望能替她減輕些可能到來的疼痛。 鄺修遠一邊翻閱和檢視這段甜蜜和痛苦互相交織的回憶,一邊捫心自問:是在那個星夜寂寂的晚上,在她說出我答應(yīng)你時,他背叛道德的預兆才開始顯現(xiàn)?還是他對向風語控制不住的愛,其實是與生俱來的虛偽正一點點擊碎他偽裝出來的道德面具呢?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個君子,因為他無法完全遵循那些清規(guī)戒律。 他一邊在世俗之見中痛苦掙扎,一邊又忍不住去撫摸神壇之上她垂下來的裙擺。 愛是如此骯臟又令人上癮。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掙扎,呼吸聲時輕時重,錯亂不堪。 向風語在他面前蹲下,輕輕撫摸他的額發(fā)。 阿遠,我們已經(jīng)被家族、被姓氏、被冰冷的法律和所謂的道德囿于枷鎖之中了,為什么還要囿于愛呢?承認你愛我,這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鄺修遠的臉埋在自己雙手之間,沉默良久。 可是,你欺騙了我。 基于謊言基礎(chǔ)上的愛,也能算是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