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先生，我知道您經(jīng)手過不少大項目，對

于國際化的商務(wù)談判也輕車熟路。只不過，在哥倫比亞的綠寶石礦山中，某種意義

上來說，我們和你們所謂的文明社會那一套是脫節(jié)的。我們的行業(yè)自祖先發(fā)現(xiàn)寶藏

起便一直存在，自己有自己的規(guī)矩。合伙做生意的人，我們視為兄弟。但我們沒有

花里胡哨的數(shù)據(jù)分析和建模那類玩意兒……那是初創(chuàng)行業(yè)才該考慮的問題?，F(xiàn)在行業(yè)

正熱，Allin，還是Out，我不是那么在意?！?/br>
“您確實是個強勢的礦主。”

“沒錯。”他攤了攤手。

我對秦淞顏用中文說：“淞顏，我覺得需要再考慮考慮?！?/br>
她翻著那份計劃書，咬著下唇，不知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我們先……”我見她沒有表態(tài)，便想開口告辭。

“財務(wù)報表?！鼻劁令佂蝗挥貌蝗葜靡傻恼Z氣說。

“你說什么？”羅密歐瞇起眼睛。

“如果你不愿意提供一份詳細完整的計劃，那么起碼要給我們能夠體現(xiàn)出你們財務(wù)

狀況的證明?！鼻劁令伾眢w前傾，直視著他的雙眼，“既然您表現(xiàn)得如此強勢，我

想，您一定也對于展示自己的實力沒什么顧慮?！?/br>
我聽見羅密歐緊攥的指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他站起身，走到一個柜子旁邊，拉開柜門。

秦淞顏始終緊盯著他。他轉(zhuǎn)過身，手里是一只酒瓶和兩個酒杯。他把酒杯倒?jié)M，遞

給她一杯。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可能會激怒我。但，秦小姐，為了你，我愿意拿我的內(nèi)部資

料換取我們的合作?！?/br>
“你到底還是對我們的市場放不下手?！鼻劁令伾焓趾退霰?/br>
他把杯子舉到唇邊：“也不完全是。之前沒有人這樣同我談判過，我覺得……很新奇。”

我送秦淞顏回她的住處。她把羅密歐的財務(wù)報表往我身上一扔：“好了，后面的事

兒就交給你們公司了。我以后都不會去那個流氓那兒?！?/br>
“你剛才倒是真出乎我意料?！?/br>
“但我現(xiàn)在想起來也后怕。那種地方，和那樣的人打交道，誰知道他一沖動能干出

什么來？”她把手覆上我的手背，冰冷濕黏，手心里全是冷汗。

“以后如果還需要和他見面，我去吧?！?/br>
“我這么做，是不是把你推上了賊船？”她伸出手給我整整衣領(lǐng)，“但是，也不能完

全把鍋甩在我身上。說起來，還是你們的高管覬覦這塊綠色的肥rou?！?/br>
我笑了笑：“我不過就是個打工的，沒有實際話語權(quán)。”

“消極，真消極?！彼p輕點一下我的胸口，“到時候，我要用第一批出產(chǎn)的寶石做

一對袖扣，刻上我的名字，讓你每天帶在身上，好提醒你當時拿項目的時候有多慫?！?/br>
我回到家，推開門，終于知道為什么我的雪茄會有股怪味。

這段時間我回公寓回得很少。需要加班時便住在辦公樓的酒店式公寓，那盒雪茄是

前兩天回來拿的。走得匆忙，自然也沒太留意家里的情況。

家里很凌亂，顯見得是好多天都沒怎么收拾。我存放雪茄的雪茄柜斷了電，也并沒

有人管。這樣的天氣，煙葉沒幾天就變質(zhì)了。

聞卿坐在客廳，正對著電腦，若有所思。指間一支細長女煙徐徐燃燒。見到我開

門，她的神情并沒什么變化，將煙送到唇邊，深吸一口，然后慢慢吐出來。

她在工作時一向打扮得體，但現(xiàn)在我看見她穿著家居服的樣子，意外發(fā)現(xiàn)她瘦了不

少。手腕和脖子格外明顯。夾著煙的手指也像是秋天的細竹枝。

看著她這個樣子，突然有股無名火躥起來。我把窗戶全部推開：“什么時候你還抽

上癮了？”

她斜睨我一眼，沒回話。桌上放著個盛了水的杯子，她對著杯口彈彈煙灰，動作極

其嫻熟。

說真的，無論在什么時候，我都很看不慣她這個樣子。走到她旁邊，我把她的煙從

手里不客氣拿下來：“能不能別抽了？”

她也沒生氣：“你自己都沒戒，還說我?！?/br>
說完，她也不等我回答，拿著電腦起身回房間：“以后你要回來提前說一聲，我注

意點兒。昨晚上我熬夜，撐不住。睡去了?！?/br>
她的房間門被輕輕帶上，咔噠一聲。

81-聞卿

關(guān)上房門，我控制不住地又點燃一支煙。透過徐徐升騰的煙霧看東西，視線有些模

糊。

我狠狠揉掉眼角的眼淚?？奘裁纯蓿焯炜粗颓劁令佂M同出，難道還不死

心，指望他對我有些許注意和疼惜？

并不會了啊。我在慢慢變成他討厭的樣子。像我這樣的小女孩，吸引他的是簡單純

真，或者說白了是傻氣。我注意到他看見我抽煙時的眼神，分分明明的厭棄和鄙

薄，就好像我是什么社會渣滓。

然而既然已經(jīng)和他談了條件，我總得保持基本的契約精神。

一支煙燃盡，提神效果是有的。我的注意力慢慢回到我剛才半途扔下的工作上。光

伏電站的公開招標開始，我在加班整理資質(zhì)文件。由于公司之前沒有這方面的項目

經(jīng)驗，資質(zhì)上不占優(yōu)勢。

關(guān)于這點我咨詢了馬丁教授的意見，他表示，可以幫我們找?guī)准矣邢嚓P(guān)經(jīng)驗的當?shù)?/br>
企業(yè)組成聯(lián)合體來投標，這樣可以確保通過硬性的指標。

馬丁沒有食言，他很快便搜集了幾家公司的公司資料發(fā)給我。由于資質(zhì)文件提交的

時間非常緊，我問他是否需要和這幾家當?shù)毓镜呢撠熑艘娒嬖斦勔幌拢幕卮?/br>
是，考慮到時間問題，先把文件準備好交給電力部的招標委員會，再和他們討論合

作事宜也不遲。畢竟我們公司是一家大型跨國企業(yè)，當?shù)仄髽I(yè)不可能拒絕和我們的

合作。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因此，我便以聯(lián)合體投標的格式制作了文件。今

晚是最后一遍復(fù)核。

手機屏幕亮起來，是馬丁的消息：文件準備得怎樣了？你說今晚會發(fā)給我，我現(xiàn)在

還沒收到。

的確，十點半了，我還沒把復(fù)核過的文件發(fā)給他。我連忙繼續(xù)逐頁查看，還真被我

發(fā)現(xiàn)了問題。

我打電話給他。他接起來：“聞小姐，您可別告訴我，我今晚收不到文件。”

“不，馬丁，我發(fā)現(xiàn)個很嚴重的問題?！?/br>
“什么問題？”

“聯(lián)合體投標的意向函上需要所有成員的公章，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公司的啊?！?/br>
他在電話那邊松一口氣：“你說這個？我以為出了什么大問題呢。你今晚只要能把

文件發(fā)給我，明天我就有時間解決這件事?！?/br>
“可以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