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結(jié)果還是回家了

    徐意叢握著手機，沒有要掛斷的意思，反而是許蔚程大概是在混亂中碰到了按鍵，聽筒那邊傳來一聲輕響，驀地安靜了。

    徐意叢拿起筷子，繼續(xù)吃面，心態(tài)很平淡，只是覺得世界小得像見鬼了，地圖上的經(jīng)緯線結(jié)成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走到哪里都是徐桓司。他黑色大衣上十二月的溫度，他挽起袖子時小臂上修長的筋骨，他托住玻璃杯底的指節(jié)，他那雙讓人心軟的眼睛，他的城市，他帶她去聽過演唱會的男明星，他認(rèn)真過的前女友。

    隔了不過幾分鐘，鈴聲驀地重新響起來。她放下筷子接起電話，你剛才怎么掛我電話外婆？

    聽筒里，外婆輕輕叫了她一聲：叢叢啊，在忙嗎？

    外婆怕打擾她上課，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何況現(xiàn)在的臨城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所以徐意叢一下子坐直了，有不良的預(yù)感，怎么了？

    外婆的聲音很疲倦，用蒼老的聲音溫柔地對她說：你能挪出幾天時間來嗎？回家一趟吧，外公病了。

    外公年紀(jì)比外婆大些，一直身體不好，慢性病輾轉(zhuǎn)往復(fù)，去年十一月開始就有護(hù)工住在家里，外公只是平安夜的時候下樓一起吃了飯，其余時間都耽在臥室里，臥室?guī)缀踝兂闪瞬》俊Ｍ馄艔膩聿豢夏眠@種事絆住叢叢，這次親自開口叫叢叢回家，一定是因為情況已經(jīng)非常糟糕，所以她掛斷電話就立刻跳起來收拾行李，怕見不到外公最后一面。

    遠(yuǎn)在臨城的許蔚程拿到了雷昀的簽名，在酒店露臺上悠哉悠哉地給她打電話，你怎么掛了？該不會是覺得我跟溫喬有什么吧？你別聽營銷號瞎說，我倆誰也看不上誰。

    徐意叢在那邊的聲音亂糟糟的，好像在翻東西，沉默了半天，問他：我沒掛，是你按錯鍵了你看到我的護(hù)照了嗎？我找不到。

    許蔚程問：找護(hù)照干嘛？

    徐意叢抓了把頭發(fā)，與其說是在跟他說話，其實更像自言自語，外公病了，我得回去。上次我明明把護(hù)照放在抽屜里了，怎么突然不見

    許蔚程安靜了兩秒，終于正經(jīng)起來了：別慌。我沒看到你的護(hù)照，但你在書架上找找，可能被你夾在資料里了。你收拾行李，然后跟老師同學(xué)說一聲，把你的狗安排好，我來買機票。三個小時后能到機場嗎？

    他的冷靜通過聽筒傳染給了她。徐意叢最后在包里找到了護(hù)照，去機場的路上給老師發(fā)了郵件，分別給金蘇蘇和徐桓易打了電話，在飛機座位上扣好安全帶的時候已經(jīng)很鎮(zhèn)定了。

    徐桓易在機場接到她，載她去醫(yī)院。其實外公的事很突然，昨晚搶救到半夜，大家都是一身冷汗，還沒人想到要叫叢叢回來，他在后視鏡里打量她一眼，問她：外婆是怎么跟你說的？

    徐意叢說：你們是不是瞞著外婆了？外婆都說不清外公究竟怎么了。

    徐桓易像是如釋重負(fù)，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淋巴癌。去年冬天才發(fā)現(xiàn)，一直在吃藥，但控制得不好，擴散很快。在家的時候沒機會告訴你，你沒看出來吧？我們也沒想到這么快。外婆清楚大概情況，但她不問，我們就不說外婆也害怕，她不敢知道，你明白嗎？昨天晚上外公進(jìn)了搶救室，她才慌了，所以才給你打電話。

    徐意叢悶頭灌了自己一杯咖啡，到了醫(yī)院，推門下車。住院部大樓門口站著個黑帽子白口罩的高個子青年，見她和徐桓易一前一后地走過來，他遙遙地摘下帽子，耙了一下頭發(fā)。

    那動作臭屁風(fēng)sao至極，徐意叢走過去了幾步，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她噌地停住腳，說：我去扔垃圾。

    徐桓易嫌她事多，自己先去按電梯，她做賊似的溜出門口去，你怎么來了？

    許蔚程比了個四，揚著眼尾，四天沒見了，你就這么跟我打招呼？

    他好像就是吃準(zhǔn)了徐意叢對他這張臉買賬，所以囂張至極。但徐意叢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徐意叢了，她冷酷地說：性感小野貓又來勁了是嗎？

    許蔚程藏在帽檐陰影里的眼睛彎起來笑了，然后說：行了，快走吧。

    他等了半天，就說了這么兩句話，徐意叢有點不好意思，說：一會我請你吃飯吧？

    許蔚程顯然還記得徐桓司的長相，回頭看了一眼大廳里電梯邊的人影，心里立刻有數(shù)，那是你二哥？他都瞪了你好幾眼了，馬上就過來抓你。我知道你對我難以自拔，但見家長這事還是要嚴(yán)肅點。別客氣了，趕緊去。

    他的嘴太欠，總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要跟她領(lǐng)證閃婚的錯覺。徐意叢屈起膝蓋輕輕踢了他一腳，這才跑回去，電梯門正好打開，徐桓易盯著她的手，你不是去扔垃圾嗎？

    徐意叢低頭看到自己手里的空咖啡杯，沒說出話來：

    她真的不是塊搞地下活動的料。

    @徐桓司，來趟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