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1300珠加更]
月下[1300珠加更]
那鏈子上墜著海藍色的小石頭,光色恍然如同曾在成宜宮見過的那只耳墜。 佳期霎時變臉,起來就走。裴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起身把她抓回來,不行,不喜歡也不能甩臉子,今日必須挑一根才能走! 佳期氣得咬他的手,憑什么? 裴瑯笑得站不直,俯身過去在她耳邊說:就當是給那小王八蛋的見面禮。 什么小王八蛋?除了你還有誰是王八蛋? 佳期懵懵看他一眼,裴瑯眼神卻在她小腹上一轉(zhuǎn)。他方才全射在里頭,佳期這時仍覺得燙得難受,他不看還好,被他一看,連臉頰都漲紅了,覺得此人簡直精蟲上腦不可理喻。 裴瑯繼續(xù)笑:我是王八蛋,你說誰是小王八蛋? 佳期又羞又氣,胡亂扯了一根粉紅的小墜子,他果然把手一松,佳期起身就走。 裴瑯在原地哈哈大笑,又追上來拉她,寶貝兒,身子金貴,搖搖欲墜,可別摔了。 佳期甩開他,要你管?! 裴瑯索性把她抱起來往肩上一扛,管到底。 佳期不吭聲了,反正丟人也丟透了,不再掙扎。裴瑯走了一陣,突然問:你剛才生氣了?為什么? 佳期恨得捶他,你還敢說?!那藍墜子,是不是跟你給朱紫庾的一樣? 裴瑯想了想,一樣么? 你還裝傻?!那東西她喜歡極了,定是 裴瑯一頭霧水,罵道:放屁,那是陶湛挑的,我怎么知道。誰管她喜歡什么?你少冤枉好人。 佳期又捶他,人都死了,你還出言不遜!放尊重些! 裴瑯一連被捶了好幾拳,也不動氣,只捏她的臉,笨蛋,禍害遺千年,她可死不了。 佳期愣了愣,突然想起那時青瞬說過,朱紫庾恐怕不是朱添慢的親女兒。 果然,裴瑯想了想,不知如何措辭才不那么殘酷,最終仍是直說了:朱添慢撿她,就是為了這一著棋。于她而言拿一個耳朵金蟬脫殼,換余生自在罷了。 佳期覺得長京很遠,在這里聽到那樣的故事,也不覺得心悸,只趴在他背上想了許久,終于忍不住,說:回去吧。 裴瑯道:做什么,你也覺得藍的好? 佳期小聲說:粉的也好。我都想要 不許貪心! 裴瑯懶得往回走,心知她一定挑個沒完。佳期來了勁,在他喉結(jié)上又摸又撓,裴瑯大為無奈,只好扛著她又走回去,一口氣買了好幾條。 佳期到底有些小孩子心性,雖然見慣了好東西,可多年沒用過這些活潑潑的顏色,一時揣在袖子里,喜歡極了,睡前都塞在枕頭底下。 仗雖然打完了,可前線上仍有許多事需要處置,裴瑯一時分不出手來,一連幾天行色匆忙。長京沒有來消息,但佳期知道裴昭定然不會甩手,該來的總會來,索性也不急。 三日后,圣旨降下,耆夜王戰(zhàn)勝有功,論功行賞;皇帝御駕行將北上,親自到襄平關(guān)來受降。 這是百年難遇的大喜事,皇帝要來,自然無可厚非。不過佳期心里裝著事,知道那少年雄圖壯志,所為的定然不只是受降而已就算裴瑯肯彎腰表忠心,他也不會信。 其實莫說裴昭,連佳期也不會信。 天下哪有人沒有凌云之志?連佳期都動心想過翻云覆雨,何況是裴瑯。 只是朝斗一起,所苦的一是生民,二是朝臣。至于最終的輸家,更是粉身碎骨都難辭身后惡名。 佳期想,裴昭若要趕盡殺絕,也并非不是明君所為。把禍亂的根子壓斷,比什么計策都來得實在。 她一邊輾轉(zhuǎn)反側(cè)想事情,一邊數(shù)著裴昭北上要花幾天。算來算去,大約不過七日。 這么一算,簡直嚇了一跳。佳期一股腦坐起來,想想還是該叫陶湛把自己看著一點,萬一裴昭提前來幾天,恐怕她立刻就要被關(guān)起來。她推門叫外面的侍衛(wèi):去請?zhí)帐绦l(wèi)來。 那侍衛(wèi)看了她一眼,沒什么表情,輕咳一聲,太后娘娘,自重。 那侍衛(wèi)是生面孔,腰中帶著禁軍玉佩。佳期一眼就明白,這是裴昭已經(jīng)到了。 不愧是她教出來的皇帝。 佳期知道如今再做什么都沒有用,自己插翅難飛,就算飛出去也難探得裴瑯的音訊。她把門一關(guān),重新回去睡覺。 次日天亮,那侍衛(wèi)送進食盒來,佳期頭都不回,拿走。 侍衛(wèi)果然拿走。直到夜間,佳期仍是水米不進。自然早已餓過了勁,只是有些累,蜷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翻閑書。裴瑯怕她無聊,弄了很多閑書放在這里,她一直沒心思看,這時候倒派上了用場。 有人在她床沿邊坐下,隔著被子,并不碰她,輕喚了一聲:佳期。 清明、溫和,那是裴昭的聲音。 佳期鼻子一酸。這個少年是她看著長大的,哪怕不是兒子,她至少也把他當做晚輩,或者是友人,可是偏偏是他。 她慢慢坐起來,就著燭光打量一晌,陛下瘦了。 裴昭嗯了一聲,手中端著粥碗,吹涼了一勺細粥。他神色很淡然,向來如此從容。他慢慢吹著那粥,說:因為你沒有音訊,我很擔心。知道你在這里,我本來也會來看你,你不該拿自己賭氣。餓不餓? 佳期無言,接了粥慢慢吃著。裴昭也是半晌沒有說話,靜靜看她吃東西,好像這是世上頂要緊的事。 佳期吃了半碗,便放下了,拿捏措辭,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裴昭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哪怕她沒有問,他也回答說:朕不殺他,你放心。 佳期說:叫皇叔。 裴昭竟然微微笑了一下,好。朕不殺皇叔,你放心。 佳期撐著下巴看他,發(fā)覺他眉目又長開了些,可這樣在燈下小聲說話,又像極了從前在成宜宮的時候,那時裴昭每到夜里總要來請安,把這一天做過的事都向她報備一遍,佳期靜靜地聽,就像現(xiàn)在這樣。 佳期揉了揉眼睛,本來要殺的,怎么又不殺了? 裴昭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并不否認曾起過殺心,本來該殺,確實該殺。如今不殺,是因為你想讓他活著。 見佳期點了點頭,裴昭突然一笑,母后贊同的是哪一句? 佳期笑道:本來該殺,這個不錯。 還有呢? 佳期慢慢斂了笑意,陛下是什么打算?送他去封地,還是一輩子禁足王府? 耆夜王的封地在什么地方,佳期早已不記得了??商热羲掳肷霾坏没蕦m半步,裴瑯在哪里,對她而言其實無關(guān)緊要;對裴瑯而言也是一樣,志向不能伸展,在哪里都是一敗涂地。 可沒有任何一個明君會任由這樣的心腹大患招搖過市。 裴昭若有所思,像看玉蘭花一樣看著她,只要你不走,你說了算。 跟我回去,我不會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回宮之后,我仍舊叫你母后。你要我娶誰,我聽你的。 佳期心中焦躁,下地走了幾圈。裴昭知道她的心思,看她皺著眉咬著指頭走來走去,也不說話。 裴昭起身,走到門口,才想起什么似的,回頭說道:皇叔沒事,在前頭喝酒。七日之后,皇叔與朕一同受降。母后,你看,你想錯了,倘若你想,朕連賢名都可以給他。連江山都可以給他。 那少年眼里寫著我只要你。 佳期愣在當場。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 月上中天,裴昭看過幾冊奏報,稍微動了動手腕。一旁的邵興平低著頭,極恭敬的樣子,他起初并未在意,再看一眼,便覺察出他神色不對,問道:怎么了? 邵興平不言語,他便繼續(xù)看下去。過了約莫兩刻鐘,他突然站起來推門出去門外滿庭月光,一個瘦伶伶的人影跪在庭下,正是佳期。 佳期極淡靜的神情被稀薄月光映得隱隱生輝,五官如珠玉寶石,瑩亮溫潤。裴昭一向不懂女色,也不記得她竟有這樣漂亮,竟然泠泠生艷。 邵興平慌里慌張追出來,裴昭剜了他一眼,縱然知道邵興平是護自己的短,仍是有些悶氣,彎腰伸手給佳期,跪了多久?這樣冷的天,快起來。 少年的手修長溫軟,佳期恍若未聞,低頭道:陛下少年英才,前途無限,是民之福祉,是我畢生杰作。 裴昭心頭一涼,只覺得不詳。卻聽佳期繼續(xù)說:我入宮時是十四歲大約是,記不清了。她話音有些不穩(wěn),強自遮掩過去,這么些年過去,該是多少了陛下,你看,我都不記得自己多少歲。近日我總在想,若人之一生是書籍一冊,那陛下已寫成了扉頁,只待藍圖大展??晌业哪兀?/br> 裴昭沒有收回手,僵立在原地。佳期慢慢抬起臉來,略顯蒼白的面容上帶著笑,是他熟悉的那種飄飄搖搖無根草一樣的笑意。他總覺得佳期這樣笑很好看,現(xiàn)在才知道她不快活。 她說:可我的那一本,仍舊未曾落筆。 裴昭笑著搖搖頭,朕不過是喜歡你罷了?;蛟S皇叔先來,朕后到,可喜歡難道傷天害理?這有什么錯? PS.這是最后一場加更哦~因為馬上完結(jié)!晚上0點雙更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