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里的會場氛圍很好，最佳新人演員獎頒給了一個十七歲的男生，男生一臉惶恐地走向臺上，經(jīng)過觀眾席時被臺階絆了一下，腳步一頓，一眼看見了座位上的顧蔻。顧蔻今天很漂亮，長發(fā)微微卷著覆在柔白的肩上，穿著一條白裙子，又明亮又干凈。他一直都很喜歡顧蔻，在青春期里無數(shù)次對著顧蔻的照片遐想連篇過，結(jié)果目光往下一移，看到顧蔻隆起的肚子，他頓時嘴巴張得老大，路都不不會走了，差點摔倒。

顧蔻剛才在走神，被他嚇了一跳，無聲地“哎呀”了一聲，“他怎么不看路的??？”

屏幕里的陳又安和沙發(fā)上的顧正則同時扶了扶額。

第一次見夢中情人，不僅沒有羅曼史，還目擊了她懷孕，男生受驚嚇不小，領(lǐng)獎詞說得磕磕巴巴，最后干脆把臉一捂，“謝謝大家！”說完就落荒而逃了，再次路過顧蔻的時候頭都不敢抬。

就像那年顧蔻手忙腳亂地跟陳又安握手一樣，會場里再次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剛才直播鏡頭把顧蔻拍得很清楚，不少人都回頭看她，王麟游很驚訝，從后排探過身來拍她的肩膀，“你什么時候懷寶寶了？恭喜??！”

顧蔻沒有笑，正襟危坐地盯著屏幕，因為陳又安上臺了，她是頒獎嘉賓，要給最佳女配角頒獎了。

屏幕上快速地閃過幾個提名演員的表演片段。里的失獨中年女人之后是里的女程序員，再之后是里的農(nóng)婦，再之后就是里的女高中生優(yōu)優(yōu)。短片片段里的優(yōu)優(yōu)抱著撿來的書包，一路穿過荒野和城市，最后在天臺上停住腳。她抱著書包和王麟游飾演的陌生男人親吻，眼淚流了滿臉，肩膀微微顫抖，倔強地說：“我喜歡他。”

優(yōu)優(yōu)暗戀的人長眠在這座城市的地下，她的暗戀無疾而終，成全了暗戀的傳奇。她重復(fù)了一遍：“我會永遠喜歡他?！?/br>
顧蔻有一瞬間的恍惚，屏幕上的優(yōu)優(yōu)有一張青春懵懂的臉，她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臺詞。好像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但所有事情又好像就發(fā)生在昨天。

優(yōu)優(yōu)的臉定格在屏幕上的時候，四周掌聲四起，顧蔻還沉浸在迷茫的恍惚里。直到臺上的陳又安無奈地重復(fù)了一遍：“顧蔻，別發(fā)呆了，上來領(lǐng)獎！”

這個獎重量不輕，業(yè)內(nèi)都知道電影節(jié)的評審流程嚴格，但有些鍵盤俠可不會買賬。顧正則有些頭痛，電視屏幕上的顧蔻終于醒過神來，吳文笑呵呵地扶她下臺階上臺。他撥了顧氏公關(guān)部門的電話，對方知道來意，立刻說：“我們看到直播了，顧總，我們這就做公關(guān)準備。需要公開您的身份嗎？”

顧正則說：“暫時不要。”

對方明白這是因為顧氏以后還會投資顧蔻的片子，如果徹底公開，到時候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對顧蔻很不利，不如循序漸進。而且顧蔻既然去了頒獎典禮，就說明她并不想瞞著自己結(jié)婚生子的事，何況也瞞不住，這樣快刀斬亂麻倒也干脆利落。

顧正則掛斷電話，放空了一陣。他素來個性冷淡，十幾億的收購案達成，下面的人歡呼雀躍，他往往一點感覺都沒有，現(xiàn)在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表情應(yīng)對顧蔻的好消息。

屏幕里的顧蔻似乎跟他一樣忐忑，在臺上站定，先下意識地把手心在裙子上擦了一下，不然手滑得都握不住水晶獎杯。她好久沒對著話筒說過話，拿話筒都不熟練了，像學(xué)生一樣，呆頭呆腦的，對著話筒試探地“喂”了一聲。

全場都笑了，臺上的陳又安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臺下的業(yè)界同仁照顧一下孕婦的情緒。

顧蔻完全找不到工作狀態(tài)，腦子短路，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肚子，“我先生也說我懷寶寶之后越來越傻了……”

顧正則還是第一次聽到“我先生”這個稱謂，就像小鳥的羽毛在胸口搔了一下似的，心口突然軟成了一團。

今天她穿的是一條寬松的白裙子，設(shè)計很簡單，只在裙擺上有一點玄機，層層疊疊的，就像踏著云。她本來就小，以前為了裝成熟，很少穿這種疑似娃娃裙的禮服，但現(xiàn)在做了母親，小小的臉上都蒙著一層光彩，柔軟天真的裙子讓孕肚不那么突兀，也帶出了一些從前沒有的韻味。

會場很大，臺下有無數(shù)眼睛好奇地注視著她，追光從頭上直打下來，guntang而明亮。

顧蔻大腦里漸漸只剩下一片空白，把準備好的發(fā)言稿忘了個精光，手指在話筒上緊緊握了一會，終于開始自由發(fā)揮了，“感謝電影節(jié)給我這個跟前輩老師們同臺角逐的機會，我非常榮幸。也感謝吳導(dǎo)在拍攝中的指導(dǎo)和火鍋，感謝編劇老師們的群策群力，感謝燈光老師勸我不要喝奶茶，感謝陳又安女士帶我烤小太陽……”

她后悔自己沒把發(fā)言稿背熟，不然臺下也不會笑成這樣。她顛三倒四地把劇組的人全都感謝了一通，越說越頭皮發(fā)麻，“……我會永遠紀念那段發(fā)光的日子。離開之后，我也像優(yōu)優(yōu)一樣告別了我的少年時代。我遇到了最愛的人，跟他結(jié)了婚，”她有點心虛地一笑，“還很快就要生小孩了……”

顧蔻沒想到臺下的好事之徒們聽她跑題跑成這樣，竟然紛紛鼓起掌來。她預(yù)感自己一會就要被王詩佳罵了，決定速戰(zhàn)速決，在鋪天蓋地的掌聲里，她一往無前地說下去：“是一個痛苦的故事，故事里的人因為相信愛情而遍體鱗傷，但我想告訴優(yōu)優(yōu)和所有受過傷的人，電影的結(jié)尾未必就是人生的尾聲。”

她抿了抿嘴唇，又捏了一下裙子，“相信愛情也許會帶來痛苦，但愛情不是貶義詞。我最感謝愛情。”

顧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那么多跑題的話，只是突然想表白，然后就那么說了。走下領(lǐng)獎臺，她覺得就像做了一場夢。四面八方的聲音震耳欲聾，林聞飛在她耳邊說：“你是天生的好演員?！?/br>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燈光、音樂和人海中把自己全然獻出的，顧蔻不一定是個合格的明星，但一定是個出色的演員。

林聞飛和吳文都還要繼續(xù)等待頒獎，陳又安陪她先從會場撤退。顧博衍正在安全出口外打電話，臉都被罵垮了，還在挺著胸嘴硬，“是啊，是我把她帶出來的啊，怎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沒保護好她了？……我不靠譜？我不靠譜怎么了？我女朋友靠譜不就行了？”

顧蔻知道紙包不住火，沒想到燒得這么快。陳又安“嘖”了一聲，示意顧蔻上車，“我男朋友被你害得這個慘啊。你愣什么？趕緊上車?！?/br>
顧蔻爬上車，趕緊搶過顧博衍的手機來。那邊的顧正則正在罵人：“你把我的話聽到狗腦子里去了？八個月！她本來就……”

她小聲地發(fā)言試探，希望能夠打斷發(fā)飆的顧總，“顧正則，不要罵了……”

顧正則還在罵：“你聽不懂降溫是什么意思？趕緊帶她回去！再讓我知……”

顧蔻挺著大肚子，卑躬屈膝地說：“好啦好啦，怎么還在罵？我馬上就回去。”

那邊的顧正則頓了頓，語氣驟然和緩了下來，“顧蔻？”

顧蔻明知他看不見，還是用力點了一下頭，輕輕地說：“嗯！”

電話彼端安靜了幾秒，顧正則說：“恭喜優(yōu)優(yōu)?！?/br>
獎杯到手好半天，顧蔻一直沒回過味來，直到這時候，遙遠的快樂像雨一樣突然從天而降，她開心得要飄起來了，抱著手機甜絲絲地說：“謝謝先生?！?/br>
夏末秋初的雨暢快地下了起來，模糊的車窗外流動著城市的霓虹。車載電臺里傳出夜間節(jié)目主持人瑣碎纏綿的述說，過了一會，又播起了這屆電影節(jié)上被提名的原創(chuàng)配樂，濃烈深情的Fado音樂填滿了安靜的車廂。顧蔻收到一條信息，點開來看，是顧正則發(fā)給她的。

“我也最感謝愛情?！?/br>
東京的夜色璀璨喧囂，明月當(dāng)空，撒遍清輝。

顧正則的手機輕輕響了一聲，屏幕上顯示著三個小小的漢字：“我愛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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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jié)快樂！

周六上午11:00更新顧總育兒番外

PS.寶寶是男的（寶寶：……我要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