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
柳暗
綏綏是送酒回來的路上被請上馬車的。 說是請,簡直和搶差不多,一輛馬車在巷子口攔住她,下來兩個大漢,說有人想要見見她,雖然行了禮,但也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機(jī)會。一左一右堵著,幾乎是挾持著她上了馬車。 綏綏連問一句是誰的機(jī)會都沒有。 還有沒有王法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強(qiáng)搶婦女 不對,她還穿著男裝。 那更奇怪了罷!這要是從前,綏綏早就嚇得要死了,可自從經(jīng)過了李重駿的歷練,她竟很快恢復(fù)了鎮(zhèn)定,絞盡腦汁想自己又得罪了誰。 難道是李重駿不對呀,他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在長安吃香喝辣娶世家女么,怎會無聊到還來嚇唬她;難道是那個縣令的侄子? 也不應(yīng)該對她這么客氣。 結(jié)果馬車從早行到晚,等綏綏又被請到隴西衙門里,在那高敞陰暗的堂屋里看到李重駿 哦豁,原來世上還真有這么無聊的人。 殿、殿下? 綏綏大大地吃了一驚。 她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見到李重駿了,沒想到還不到半年,他們又以這種離奇的方式再見。他又瘦了,穿著利落的玄青襕袍,整個人像他寫的字那樣,更多了些金鉤鐵畫的鋒利。 他坐在燈火深處,一片肅然氣象。綏綏不明所以,只好試探著問道:殿下這是何處? 李重駿看著手里的帖子,不理她。 他這脾氣還真是一點沒變呀。 她又問,殿下為何會在這里? 李重駿還是不理她。 綏綏還想問第三個問題,卻發(fā)覺不遠(yuǎn)處的地上反綁著一個人,想是被塞住了嘴,嗚嗚地叫著。綏綏怔了一怔,忙仔細(xì)看去,發(fā)覺竟是阿武! 她這下子鎮(zhèn)定不起來了。 阿武和李重駿,八桿子打不著,怎么會她忙要跑過去,侍衛(wèi)卻攔住了她。 綏綏叫道:殿下為什么會把他抓來?他犯了什么法,要這么捆著他! 李重駿這時也有了反應(yīng),把手里的帖子丟在案上,啪的一聲響,像縣太爺拍驚堂木,開始冷冷審她, 錢呢。 啊? 我給你的錢。 綏綏非常痛恨自己,有的時候和李重駿說起話來就像個傻子似的,但她是真的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好繼續(xù)那個茫然的表情,半天才試著說, 殿下是缺錢了嗎,我可以還給殿下 我給你的錢,都花到哪兒了。李重駿的臉色很差,瞥了瑟瑟發(fā)抖的阿武一眼,就這種貨色? 他本是非常輕蔑的樣子,起身走下正座,到窗下,用靴尖挑起阿武的臉,看見阿武那張秀美異常的臉,臉色更差了。 偏綏綏摸不著頭腦,我花錢給他,和他是什么貨色有什么關(guān)系?他是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李重駿打斷她,他才在牢獄里關(guān)了四年。 綏綏立即警惕起來,疑心和五年前的案子有關(guān),遲疑點了點頭,我知道啊。 李重駿像噎著了似的,瞪她一眼,又略帶驚異地看了她一會,忽然垂眼笑了。這實在一個復(fù)雜的笑,似乎有無奈,有自嘲,在這個緊張奇怪的環(huán)境里,尤其詭異。 半晌,他笑著說,哦,原來除了我,誰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李重駿再抬眼,已經(jīng)換做了陰惻惻的神色,揚(yáng)聲命人把阿武拖下去。綏綏看他這樣子就害怕,忙道:殿下要干什么! 他似笑非笑,我要他死。 阿武是最后的證人,誰死他都不能死,可綏綏哪里知道,叫了一聲不成!轉(zhuǎn)身就要去追。 李重駿一把拽住她,綏綏極力反抗,兩人糾纏在了一處,她一頭霧水,只好認(rèn)定了是和寶塔寺有關(guān),于是愈發(fā)大叫著喊冤, 若是為了五年前的事,殿下你不能殺阿武他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 可李重駿力氣越來越重,綏綏很快落了下風(fēng),眼看就要被他降服,足跟卻磕在了身旁的一只梅花榻幾腿上,一下子仰面跌倒。她隨手亂抓,卻只抓住了李重駿的腰帶,全身的重量栓在那根腰帶上,竟真的把李重駿也帶倒在了地上。 她本覺得自己的后腦勺必會磕上那榻幾角,視死如歸地閉上了眼睛。然而在咚的一聲之后,竟沒有絲毫痛楚,除了有點喘不上氣 眨了眨再往下看,視線中竟闖進(jìn)了李重駿那張清俊的臉。 咿 綏綏這才發(fā)覺榻幾已經(jīng)推翻得遠(yuǎn)遠(yuǎn)的,而自己竟和他貼炊餅一樣壓在了一起,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顯然李重駿也被摔懵了,一雙眼睛茫然地回望著她,睫毛微微地顫了顫。他是長眼睛,又極黑,靜止的時候獨有一種深邃的脈脈。 綏綏怔了一怔。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見西窗下響起腳步聲,掙扎著看去,就見幔帳后走出兩個小廝,像是來送書卷的。找不見魏王,四處張望,才對上綏綏的目光,就嚇得跪在了地上,連聲說著小的該死,然后慌慌張張退下去了。 不,不是,你,你們別走 綏綏被李重駿壓著,正欲哭無淚,他倒像是被提了醒,爬起來一把扛起她往坐床上丟。 她鯉魚打挺爬起來,又被李重駿推在床上,他自己也把身子覆了上來,嚇得綏綏慌不擇路道:這是誤會!殿下,這是個誤會,殿下你可不能將錯就錯,自暴自棄 李重駿這個混蛋,不脫自己的衣裳,倒扯開了她的胡衫,勾下她的絳帶將她的手綁在闌干上。 綏綏仰頭掙扎,卻正看到他手背上一片烏青,想必是方才磕出來的。 雖然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磕上的,綏綏還是不由得沾沾自喜,虧他還是個男人,身手竟還不如她。 然而就這半刻功夫,李重駿不僅綁上了她的手,還抽出一條葡萄紫的汗巾蒙住了她的眼睛。 殿下到底要干什么??! 綏綏大叫起來,因為感到頸窩一陣溫?zé)幔驗榭床灰?,這感覺尤其明顯。他的聲音里帶著喘息,貼著她的右耳響起, 這樣就沒分別了,嗯? 說著,又開始啃她頸子,吐息低沉,濕熱,咻咻的像一只大狗撲上來,盡管是好聞的松柏氣。 綏綏全身都癢,但并不是想去撓的癢,只是燥熱得難受。她也放棄去琢磨李重駿的意思,慷慨道,殿下不用那么云里霧里的,我明白!不就是和我睡覺么!來罷,若你能不殺阿武,隨便你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