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七夕佳節(jié)，旁的男女祈福祈巧，她們兩個(gè)一個(gè)被師姐拎去了九天玄女廟，一個(gè)眼巴巴地守在廟門口。一個(gè)在廟內(nèi)，一個(gè)在廟外，隔著一道門，可惜見也不得見。

    仲青嘆著氣，蹲在門口，覺得自己同她在今天還真有些牛郎織女的意思。

    轉(zhuǎn)念一想，牛郎織女一年才見一次面，他立刻呸自己，比什么不好，比牛郎織女做什么。他想得心煩，站起來，耳朵貼在紙門上，想聽聽動(dòng)靜，結(jié)果里頭靜悄悄地，一絲動(dòng)靜也無。他覺得不對勁，那師姐面色不善地拉著小道姑進(jìn)了九天玄女廟，看上去就是找事兒來的，怎么可能沒有聲音？

    心里一激靈，他突然明白過來，定是那師姐施了什么法術(shù)！

    他猜得不錯(cuò)，小道姑的師姐和小道姑進(jìn)廟中后，一揮拂塵，張開了一道結(jié)界，布在九天玄女廟各處，就是為了防止他偷聽。

    布完結(jié)界，師姐再也等不得，對小道姑喝道：師妹，你可知錯(cuò)！

    小道姑低頭，乖乖地跪在蒲團(tuán)上，老老實(shí)實(shí)道：我知錯(cuò)。

    你！師姐大吃一驚，你知道他是誰？！

    當(dāng)日三派聯(lián)手圍攻魔教，我雖不是前鋒，不過有幸，得見魔君真面目。

    師姐驚得倒退一步，抬手指著小道姑，氣得說不出話來：那你還

    我撿到他時(shí)，他身負(fù)重傷，等救過來，才發(fā)現(xiàn)他記憶全無。不同于師姐的一臉驚駭，小道姑鎮(zhèn)定自若，神色淡然，仿佛她所做的，不過是一樁小事。

    師姐冷笑道：好，好得很。我原抱著僥幸，以為你是無知犯下大錯(cuò)。不知者無罪，你不知那自然無事，只要你乖乖讓我殺了他便是?？赡憔尤恢溃憔谷环赶氯绱舜箦e(cuò)！

    師姐，小道姑說，我以救人為己任，見他重傷，沒道理見死不救。

    不救他是造福蒼生。師姐爭辯道，魔教教主，人人得而誅之！

    師姐，小道姑面色一沉，我不欲造殺業(yè)。

    殺一人，可救蒼生。師姐固執(zhí)地說，這筆買賣很劃算。

    師姐！小道姑忍不住高聲道，師傅過去常教導(dǎo)我們，眾生平等。師妹想問一句，難道他不在眾生里？

    哼，師姐道，他算什么眾生？他殺過多少人？你怎么不同情那些人？

    師姐原以為這番話能叫小道姑清醒，哪知道小道姑冷冷道：當(dāng)日殺上魔教總壇，我看我們正派人士，手上也沒少沾血。下山游歷后，也聽說有些人出自正派，卻甘做權(quán)貴走狗，我看他們的罪孽，也沒比魔教人少。

    師姐杏眼怒睜：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我很清醒。小道姑抬起頭，平靜地看著師姐。

    那些自甘墮落的，自有他們的門派去管?？赡阏f我們殺魔教，你難道忘了？我們那是除魔衛(wèi)道！那些魔教人士沾滿殺業(yè)，我等清剿他們，為的是救蒼生，守大道！

    師姐，小道姑長嘆一口氣，我知道，素來有傳聞?wù)f魔教的人殺人不眨眼，各派子弟也有不少人命喪于魔君之手。所以各派才要聯(lián)手清除魔教。

    師姐不可思議地說：那你還救他？

    師姐，小道姑疲倦地說，我記得當(dāng)日的情景，也知道各派與魔教間勢不兩立?？墒钱?dāng)初各派以為殺了魔君就足矣，然后呢？沒過多久，魔教不是重振旗鼓，又新立了一個(gè)魔君？

    那我們再殺便是。師姐毫不猶豫地說道。

    小道姑耐著性子，喚著師姐，再提起師傅的教誨：師姐，修道之人，不該一心只想著以殺止戈。

    師姐態(tài)度堅(jiān)決，絲毫沒有退步的意思：師妹，那你也應(yīng)該知道，正邪不兩立。更何況，你莫要忘了，我派多少人命喪魔教教徒手中。

    她怎么會不記得？小道姑面露凄楚，聲聲悲哀：師姐，我記得，我都記得。

    你要想對得起師門，就動(dòng)手罷。見小道姑顯露痛苦之色，師姐的態(tài)度軟了下來，好言相勸道。

    師姐，小道姑雙眼通紅，師門的仇，我記得，可我也記得，當(dāng)日山頂上，可還有個(gè)白沫。

    師姐聞言先是一怔，先是不解地問：白沫？而后，搜腸刮肚，才想起來此人是誰。那是魔君未過門的妻子，你提她作甚？

    那一日各派趁他大喜之日，聯(lián)手圍攻紫荊山。師姐，我記得的，大家都?xì)⒓t了眼，什么正派，什么魔教，一眼望去，我竟分不清誰是誰。師姐你說魔教的人作惡多端，死有余辜，可那白沫做錯(cuò)什么？出事前，我只知道魔君有個(gè)未婚妻白氏，未曾聽說有個(gè)白沫，涉足江湖。

    那又如何？也許她有別名，魔教的人，我不信沒有不作惡的。

    師姐！小道姑重重喚道，那白沫，我聽說她賢良淑德。她和魔君的婚事，乃是父母做主定下的。除此之外，她從未學(xué)過什么魔教邪功，也從未出過閨門。可是，我親眼見到，那個(gè)無辜女子命喪正派弟子之手！他們殺了她，還百般凌辱。師姐，冤有頭債有主，魔教中人真的作下什么惡，也該找他們本人，與那些無辜人有什么相干？！

    要我說，聽完白沫的故事，師姐仍舊冷漠，那白沫果真是良善之人的話，就該與她家人斷得干凈，再不與魔教中人來往。

    師姐！小道姑震驚地看著師姐。

    我知你向來容易憐憫女子，可女子不盡數(shù)是無辜之人。你有空同情一個(gè)白沫，怎么不同情我派那些死在魔教手里的師姐妹？

    師姐，小道姑苦苦勸說道，師傅也說過，冤冤相報(bào)何時(shí)了？

    師姐錚錚道：師妹，自那日后，我就立下誓言，我與魔教，不死不休。

    小道姑頹然彎下背，她師姐心性果決，決定的事，不會隨意更改。這么說，師姐真要?dú)⑺?？一想到此，小道姑心急如焚?/br>
    同小道姑吵了一通，師姐也有些倦意。一想到師門凋零，自那日受了重創(chuàng)，至今沒有回復(fù)以往榮光。從前一起修道長大的師姐妹，如今僅剩幾人。因此，她又不愿與小道姑絕情。

    她再開口，態(tài)度沒有之前那么強(qiáng)硬：師妹，若你與尋常男女動(dòng)情，我絕不干涉。可你現(xiàn)下陪在一個(gè)魔頭身邊，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師姐一說完，小道姑滿臉震驚：師姐，誰說我動(dòng)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