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號:25.圣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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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沒有殘障配套,看來只能把輪椅收起來放后備箱。 可等后車廂門打開,鐘靈才意識到這方向只憑自己一個人爬不上去。 姜澈站到她邊上,下一秒,彎下腰扶上她的背:我可不保證我抱得起。 事實證明姜澈多慮了,還沒等鐘靈反應,他就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鐘靈從沒被這么抱過,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 因為緊張,摟上他的那一瞬間她的身軀也跟著貼了上去,頭靠在他頸窩,長呼了一口氣。 姜澈的動作一僵,那一霎手差點xiele力,好在最后一刻還是定住了。 不要吹氣。 鐘靈整個身軀陷在弟弟懷里,根本無暇聽他說了什么,只是覺得兩個人衣服摩擦的聲音窸窣曖昧,還有他的頸側暴露出來的喉結,線條還挺男人。 有飛揚的雪花隨風飄落在喉結突起的頂端,微末的白色很快融化不見,只留下一抹濕潤。 在夜色下仿佛融雪的山巒。 從輪椅到車后座就兩步路,姜澈再度彎腰把她放下來,車廂逼仄,他的頭隨著彎腰的姿勢探到她面前,氣息撲面而來,這么近的距離鐘靈的唇幾乎能蹭到他的耳尖。 可是沒有。 沒有碰到,卻在她心里種下了一顆種子,埋在深處,伴隨萌芽而搔癢。 jiejie想去哪里?等安置好她,姜澈從另一端上了車,師傅還在后頭搗騰輪椅。 他這段時間叫jiejie倒是叫得頻繁多了。 鐘靈想了半天,以往這個時候多是朋友或者某些會場會辦平安夜的party,她是受邀參加的那個,再不濟也是某一場大餐,好像真的細數(shù)過來,她從來都不是主動安排的那個人,今年她出了車禍,大家都知道她赴不了約,自然這些項目也就和她無關了。 坐輪椅能參加的活動本來也有限。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想了半天她嘆了口氣,你們平時節(jié)日怎么過的? 平安夜?跟我有什么關系。姜澈挑眉,就算過節(jié)我也很少過,除非他們叫我。 明明生活環(huán)境不同,行為模式也還是差不離的姐弟倆。 鐘靈說:那就去大家都會去的地方吧,看看圣誕樹什么的? 師傅已經(jīng)進了駕駛座詢問目的地。 姜澈點了下手機,抬頭:環(huán)貿新天地。 車輛緩緩啟動開上馬路,鐘靈打量了姜澈兩眼:不是說不過節(jié)嗎,怎么還知道應該去哪過? 姜澈聳了聳肩,目光撇向了窗外不予置評,那篇隨著手機屏幕變黑而消失不見。 當然和約會沒有關系,他只是適當?shù)丶橙⌒畔⒍选?/br> 環(huán)貿新天地是市中心最繁華的商圈,每年圣誕期間都會舉辦活動,最重要的是每到這時候,中央廣場上高達五十米的圣誕樹上面,會掛滿五十萬顆裝飾彩燈。 今年圣誕原城下雪,原本綠色的圣誕樹銀裝素裹,加上燦金色的彩燈環(huán)繞,更給這一帶平添了浪漫氛圍,哪怕寒冷,來的人也只多不少。 是你自己說要出來透氣的。廣場旁的咖啡廳,姜澈懶洋洋坐在椅子上,目光投向對面捧著馬克杯的鐘靈:結果來了之后躲屋里? 鐘靈窩著肩膀,把身上的羽絨服攏了攏,望向玻璃窗外一片歡愉的圣誕海洋:我怎么知道這么冷啊,人還好多,輪椅都推不動。 出力推輪椅的好像是我。姜澈提醒。 鐘靈矯揉造作地垮下眉毛一臉憐惜:對啊,可憐我的寶貝弟弟。 姜澈不置可否,嗤笑了聲。 不過,這么安逸感覺也挺好的。鐘靈的拇指摩挲了兩下馬克杯的杯沿:以前我過節(jié)都是一群人唱唱跳跳瞎折騰,連坐下來好好休息的時間都沒多少,一個節(jié)過完,第二天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你不是經(jīng)常這樣么?他一點也不同情。 哪有啊,再泡夜店也會累的好不好。我就是每隔一段時間會放縱一下。鐘靈微微低下眼睫,心情不好的時候。 這次姜澈支著頷角,安靜聽她說。 鐘靈抬眼看他:那時候,你為什么會說我什么人都可以? 他的睫毛動了一下,良久,靠回椅背:你換了很多任男朋友。 還好吧鐘靈抿唇回想了下,一年一個,我閨蜜比我還多了兩任。 這是什么值得比較的事嗎,jiejie? 姜澈嘆了口氣:高二時我曾經(jīng)去你學校找過你,記得有個男生幾周前還和你同學有來有去,再見面的時候已經(jīng)變成了你男朋友。 嗯?鐘靈輕輕蹙眉,隨即恍然:那個陳煜,他被人甩了人家說他太黏人了,實在受不了。 所以你就接收了? 什么接收啊,他是我好兄弟,他說自己沒錯,我說他一點都不會談戀愛,兩個人理論不來,他就說實踐出真知,我們?yōu)榱藸巶€高低假裝談了幾天,就這幾天還每天跟研究報告似地總結對方問題。 姜澈緊鎖的眉頭已經(jīng)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他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鐘靈。 你猶豫許久,姜澈才開口:你還和他說,你不喜歡我。 鐘靈眨了眨眼,莫名其妙,你在講什么? 我聽到了,你和他說,你討厭弟弟。 鐘靈回憶了半晌,重新把看傻子的表情還了回去:陳煜比我小半年,我那時候一直覺得他是因為比我小才會那么幼稚,他跟我說弟弟才吃香,我說我討厭弟弟有什么問題嗎?我就是不喜歡那種黏人的小弟弟啊。 姜澈面色僵硬地定格了幾秒。 鐘靈見他這種反應,笑得若有所思:哦,我的弟弟自作多情以為我不喜歡他。 自作多情不是這么用的。姜澈撇開頭,顧左右而言他:反正你后來也談了好幾任,每一任類型都不一樣,我搞不懂。 因為怕寂寞。 聞言,姜澈的目光透過窗望向遠處夜色下金燦燦的圣誕樹,不知在想什么。 其實我是一個很怕寂寞的人,又沒有安全感,總希望那個人是只屬于我的,誰也搶不走,可是我又不想單方面被依附,想互相需要又能保證彼此的空間,這些條件都擺出來就變得很矛盾也很苛刻,我努力嘗試了不同類型,沒人受得了。鐘靈捻起咖啡勺攪弄杯中的液體,不覺莞爾: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你剛上大學,多談幾次戀愛才會懂。 勺羹在那句話的末尾定住。 姜澈多談幾次戀愛,她能接受嗎? 不過話說回來,她不接受又能怎么樣? 和我接吻也是? 韓劇的浪漫OST流淌在咖啡館的每一寸角落,這個問題差一點就消失在音樂背后。 鐘靈的心驟然怦咚一跳。 她抬眸看向姜澈,姜澈只是一只手托著下巴,望著窗外夜景,即使是側臉的線條,籠罩在咖啡館柔和的光照下,也像是精雕細琢的工筆畫。 鐘靈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話題她原本以為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以后也不會再提起,畢竟如果想要繼續(xù)正常的姐弟關系,有些小插曲就注定只能成為禁忌。 在她躊躇的時分,姜澈已經(jīng)轉過臉,目光撇向她,重復道:是么? 是什么?她裝傻。 嘗試不同類型。 我怎么可能拿自己弟弟嘗試不同類型,而且我說了我不喜歡弟弟。 但你喜歡我? 他哪里來的結論。 你自己說的,我弟弟自作多情以為我不喜歡他。姜澈完全沒有半點猶豫地拋出證據(jù),臉色平靜,微微揚眉:那你反駁這句話。 那是對弟弟的喜歡。 可是你說你不喜歡弟弟。 鐘靈快要被他整得崩潰:這個弟弟不是那個弟弟! 姜澈忽然低頭,起初只是一聲掩飾不住的笑,然后越笑越放肆,等抬頭的時候已經(jīng)滿眼都是笑意,盛在他平日神情寡淡的臉上,仿佛整個人都在璀璨發(fā)光。有一瞬間,像是與他達成了某一種共鳴,鐘靈覺得自己面前是縹緲浩瀚的宇宙,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暗,只有正中央懸浮了一顆恒星。 她知道,這顆恒星遲早有一天會在她的世界爆炸。 她無處可逃。 你耍我。鐘靈抿唇瞪了他一眼,有些氣不過,不知道是因為感覺被戲弄,還是因為對自己無處可逃的不滿。 我錯了。姜澈食指抹去眼角應激的淚,就在鐘靈以為這件事已經(jīng)翻篇兒的時候,他又輕飄飄丟出一句:所以到底是嗎? ??? 還來? 鐘靈正打算教訓教訓他,兩人身側的玻璃窗外,忽然燈火通明。圣誕樹上的燈光開始間歇變換閃爍,掛在樹上的小飾品也活動起來,還有廣場上流轉的彩燈,飛揚的氣泡,同一時刻呈現(xiàn)出一片夢幻仙境般的場景。 要12點了。姜澈說。 臨近12點,中央廣場會有一場燈光秀,年年如此,這也是那么多人會駐留到午夜的原因。 姜澈推著鐘靈走出咖啡館,廣場上有一個圣誕老人牽著麋鹿馬車在巡邏,鐘靈呆了呆,感慨:現(xiàn)在商圈真是內卷得厲害。 姜澈笑了聲。 明明早些時候心情還不太好,現(xiàn)在他好像已經(jīng)都忘得一干二凈。 輪椅推到廣場中央的圣誕樹下,從這個角度往上望,這棵圣誕樹才真正顯得宏偉壯麗,金色的燈球如同星星圍繞著或白或綠的枝杈星光熠熠,樹頂直戳天際,仿佛侵入了深空宇宙。 她仰著頭,看著天頂無數(shù)星星飄揚墜落。 又下雪了。 臨近圣誕夜零時的飛雪。 雪花落在她發(fā)梢、肩膀,還有蓋著薄毯的膝頭。 我小時候很喜歡過節(jié)。鐘靈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喃喃,因為過節(jié)的時候爸爸mama一定會在家,我們可以一家人一起過。 姜澈微微垂眸,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后來我討厭過節(jié),因為那個時候好像全世界都在團聚,只有我是一個人。 所以再后來,只要過節(jié)有聚會或者活動邀請,她從不缺席。 站在她身后的姜澈沒有抬頭,只是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不是全世界。 其實,我也是一個人。 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 他和她,只會被動地接受邀請,等著有人需要自己。 最后五分鐘,燈光秀開始了,廣場上響起悠揚的樂聲,四周歡聲笑語,鐘靈仰望圣誕樹的目光落在走上前與她并排站的姜澈身上。 有想要的禮物嗎? 姜澈低頭眄她,什么? 禮物,圣誕禮物。鐘靈無奈:就當今天是我們久別重逢的紀念日,jiejie想當一次圣誕老人送你個禮物,你想一想告訴我。 我還沒聽說過瘸腿的圣誕老人。姜澈十分不給面子。 鐘靈已經(jīng)適應了他的不解風情,按姜澈的形容來說,他對她已經(jīng)是非常溫和了。 你但凡嘴巴甜一點,平安夜也不會單身陪著你姐過。 姜澈反唇相譏:這不是對一個平安夜幫你從醫(yī)院逃跑,還陪著你出來浪的恩人應該有的態(tài)度。他適當?shù)剞D動了下輪椅朝向,提醒一下,你還在我手里。 哼,不識好歹,送你禮物你還不領情。 我不需要禮物。姜澈一只手插著口袋,另一只懶洋洋把穩(wěn)她的輪椅扶手,歪頭對她強調:我想要的我會靠自己。 是吧,這就是姜澈,她的弟弟。從小到大,什么都要靠自己,總是拒人好意于千里之外,總是想和每個人都撇清關系,所以他只要流露出一點對她的依賴,哪怕只有一點點,鐘靈都會覺得是姜澈的一小步,歷史的一大步。 那天那個說jiejie我好想你的姜澈。 和書桌上刻姜澈不需要jiejie的姜澈。 真的是一個人么? 倒是jiejie想要什么禮物? 還沉浸在思緒里的鐘靈驚詫地挑眉,她莫不是幻聽了? 姜澈: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認真的? 只要你別讓我送你一輛車。姜澈搭著她的輪椅,輕描淡寫地說,太貴的我都買不起。 也太輕描淡寫了,他的太貴和鐘靈都不是一個量級。 可是,他居然主動提出要送她禮物。 算是安慰獎嗎?如果一定要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廣場斑斕七彩的燈光秀逐漸白熱化,周遭人聲鼎沸,可他們兩個人誰也沒在意。 一個在等,一個在想。 一分鐘內想不出來就作廢。姜澈的余光悄悄打量輪椅上還沒從震驚里回過神來的jiejie,雪花已經(jīng)在她的毯子上鋪了薄薄一層圖案,她卻全無所覺。 他不由得伸出指尖,輕輕刮去她發(fā)絲間的浮雪。 斜搭的手肘變換角度,掌心停留在她頭頂。 他可不想她出來一趟帶著病回醫(yī)院。 一分鐘將至,鐘靈抬起頭,薄毯下,手與手攥在一起。 今晚結束之前 我想要接吻。 停在她頭頂?shù)氖终平┯踩缒尽?/br> 是極度克制之后的崩塌,這一切來得很突然。 她忍了很久,幾周?這對全憑喜惡行事的鐘靈來說已經(jīng)是個極限,久到她自己都以為她對姜澈已經(jīng)是單純的姐弟情深。 但是根本沒有那么簡單的事情,你懂嗎? 有些事情一旦揭開了表象,就很難收場。 她可以看著姜澈的臉回憶兩人幼時打打鬧鬧的日子,卻還是會聯(lián)想那一晚他泄身前喊她jiejie的掙扎,可以記起父母離婚那一天弟弟抓著父親的手心如死灰的眼淚,也不妨礙姐弟兩人一個糾纏至深的吻帶給她的動搖。 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動搖。 對,是弟弟,是和她一脈血親的那個人,誰也搶不走,對他來說自己也是唯一。 所以那種感覺深深植入她的腦海里,她的五臟六腑里,只要想到,她的每一滴血液都會發(fā)熱發(fā)顫。 最可怕的是,她發(fā)覺這一切的起源,似乎并不是從他們重逢那一天開始。 她需要他,想要他。 她覺得自己記憶、人生、身體發(fā)膚的每一寸里都有姜澈的影子,它影影綽綽,蟄伏在角落里,只是曾經(jīng)是幼小的,固執(zhí)的,惹人心疼的弟弟,而現(xiàn)在,他長大了,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只需要一次不守規(guī)矩的越界,便激活了她所有反應。 她不斷尋找,尋找一個能取代他陪伴的替代品,可他們都不是他,不是她弟弟。 薄毯下,指甲深深嵌入指節(jié),她知道自己犯規(guī)了。 把幾個星期以來的努力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砸個稀爛。 沒關系,只是一句話。 她只是需要一個發(fā)泄的渠道,哪怕只是一句話。 落落大方地說出來,再漫不經(jīng)心地結束它。 她還很聰明,給自己留了余地,沒有指名道姓想和誰接吻。 他想不通的,甚至可能還會嘴角一揚,笑話她一番。 她要的就是這個,需要一盆冷水把自己澆醒,那可比雪冷多了。 得表現(xiàn)得自己足夠坦蕩蕩,這樣才像她。 這么想著,鐘靈高高仰起自己的脖頸,天鵝般的白皙頸項伸出羽絨服的衣領,有雪花落了進去。 清湛通透的目光直直對上姜澈的眼睛,毫不避諱他眼底的錯愕。 然后微微彎起眼角,笑了笑。 兩個人足足對視了有三十秒。 姜澈才回過神,擋在她頭頂?shù)哪侵皇忠呀?jīng)僵硬到麻木。 距離今晚結束不到一分鐘。 你的愿望可能實現(xiàn)不了了,jiejie。他看了眼廣場上的時鐘。 鐘靈了然,我知道。沒那么狠,但也是她認知中的答案。 我真搞不懂姜澈隨性一捊額角垂下的劉海,目光仍在注視著圣誕樹周圍變幻莫測的燈光秀,只是慢慢蹲下身。 他向她伸出手,注意力好像依稀在別處。 她不明所以。 他轉過臉,面色有幾分不自然的冷峻。 金色的燈暈和著白雪的反光,像一層紗籠在他面上,而他靜靜躬身,半跪在她輪椅前。 冰涼的手勾住天鵝的頸項,不知危險的天鵝曲頸向他。 怎么會有人這么亂來。 眨眼間,一個同樣冰涼卻又溫熱的吻覆上了她的唇。 略微遲疑。 再然后,濕滑的舌尖探了進去,與她生澀交纏。 午夜零點,血rou相連的他們在圣誕樹前接了一個臉紅心跳的吻。 直到她那比她更捉摸不定的弟弟放開她,仰著臉,唇沿濕潤,輕輕說了一聲 jiejie,圣誕快樂。 鐘靈知道,這一天真的毫無預兆地到來。 她的恒星還沒有開竅,卻先爆炸了。 她無處可逃。 雙更的字數(shù)我還不分章!雖然還沒寫到你們要的嗚嗚。 弟弟其實這里還不算開竅,所以真正應該算jiejie先喜歡上的。 但是弟弟心里并不抵觸,很快會正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