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呢，需要千百人的血液，馬卡斯的身體，還有數(shù)不清的代價去澆灌他一人的重生？

奧莉茫然地想，這就是神嗎，愛著世間的一切，指引人們的過去與未來？

將貴客帶領(lǐng)到專門的會客廳里休息，那位白衣神官謙遜地表示神跡即將降臨，請國王陛下稍安勿躁，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留下安德魯一行人。

“好了，那個東西可以拿出來了?！卑驳卖斂戳丝次骼?，后者面色慘白地從背后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圣城可以隔絕一切的魔法波動，就算是安德魯在里面也只不過是一個強壯的人類男人。但是有一個東西不在探測范圍之內(nèi)——并不是圣城不想探測它們，只是它們千變?nèi)f化，沒有人能夠準確地概括這是什么。

就是地精工程學(xué)的造物。

老約瑟夫從他那一堆破爛里挑挑揀揀，丟出來一個小玩意兒。據(jù)說“能讓一頭大象隱形，也能讓你消失”。這句話聽著讓人不怎么愉快，好在它的功效并沒有絲毫折扣。奧莉在腰間別好了這個貌不驚人的小鐵盒子，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我。我去了?！?/br>
克拉倫斯作為精靈之王當然受邀來到過圣城，替她畫好了專門的地圖，指出囚禁馬卡斯的高塔應(yīng)該在什么地方。奧莉覺得這很像一個童話故事，就是角色實在是亂七八糟——被亞撒神教囚禁在高塔里的龍，要去拯救他的公主，和一個笑起來讓人想當場給他跪下的神圣反派。

安德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去吧，你如果出了任何事，我立刻踏平了這座城！”

你法力都被封了用什么踏，用你的帥氣嗎。奧莉把這句吐槽咽回了肚子，沖安德魯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出了門。

如果有人能夠看到的話，富麗堂皇的會客廳門打開了，然而沒有任何人出來。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奧莉穿著一雙珍貴的鹿皮軟底便鞋，走路的時候也不會發(fā)出聲音。她盡量快速而無聲無息地奔跑著，因為過度華麗而顯得甚至有些陰森的建筑群里，那座尖塔高聳入云，仿佛深淵巨獸等待著她自投羅網(wǎng)。

不短的距離她跑得飛快，旋轉(zhuǎn)的樓梯，掉下去就會粉身碎骨的高度，狹窄的走廊……奧莉在喉嚨里嘗到了血的味道，太順利了，在路上甚至沒有看到別的神官。侍衛(wèi)呢？騎士呢？原本應(yīng)該在這里的，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呢？

背后是一只長著血盆大口的怪獸，她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張被編織好的網(wǎng)中。少女茫然地奔跑著，心中的恐懼瘋了一般地滋生著。她只能不斷跑，跑，跑，馬卡斯只可能比她能危險，她猛然推開最頂端的那扇門，喘息地像是一條瀕死的魚。

紅發(fā)的少年——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青年了。他被浸泡在一根巨大的玻璃柱子里，玻璃的容器里灌滿著淡藍色的液體，咕嚕嚕的氣泡告訴她馬卡斯還活著——也只是活著了。曾經(jīng)無憂無慮的金色眼瞳緊緊閉合著，麥色的皮膚泛起不正常的青白。只有那具身體還一樣地健美無雙，沒有一絲冗余的贅rou。她撲上前去徒勞地拍打著玻璃，緋紅的雙眼里，淚水無聲無息地滴落著。

“馬卡斯……？”她問地小心翼翼，不知道是想喚醒他還是怕喚醒他。玻璃里的龍毫無疑問地沒有回答，奧莉哽咽著再次喊道：“馬卡斯！??！”

“他不會醒來的?！币粋€溫柔的男聲回答了她的話，奧莉一驚，轉(zhuǎn)過身去死死地盯著窗前那道纖弱的人影。

黑發(fā)的神父閉眼微笑，在陽光的照射下，沒有人會比他更接近神明。

“他再也不會醒來了，奧莉。”格萊斯溫柔地說：“他將作為亞撒的容器，而你……”

奧莉毛骨悚然地在那張永遠慈悲安寧的英俊面容上找到了狂熱的神色。

“而你就是喚醒亞撒的最后一件祭品……奧莉。”

他低垂著眼睛，微笑著重復(fù)了一遍。

“我可愛的小奧莉?！?/br>
你終于來了……

您對我有欲望，神父

她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手死死地摁在了玻璃光滑冰涼的表面上，面色蒼白：“您在說些什么……”奧莉恐懼地搖頭：“我聽不懂，您在說什么……祭品？”

“小騙子，你明明聽懂了，卻不愿意相信?！备袢R斯柔和地笑了起來，微微睜開了眼，奧莉頓時嚇得驚聲尖叫！

空蕩蕩的眼皮里，沒有應(yīng)該有的，暗淡無光的眼睛。

這絕不可能是天生目盲，而是被人……生生把眼睛挖出來的！

“很可怕吧？”他閉上了眼，又恢復(fù)了云淡風(fēng)輕的圣徒模樣：“丑陋的傷痕本來不應(yīng)該被你這樣的好孩子看見，但是接下來我想說的話，也許只能說給你一個人聽了。”他露出了寂寞的神情，盡管知道這是一個披著神圣皮囊的惡魔，奧莉仍忍不住心生憐憫。

格萊斯不是什么英俊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男人，克拉倫斯已經(jīng)是生物美麗的極致，奧莉可以在心里罵他是變態(tài)，卻依舊無法有心思詆毀格萊斯一絲一毫。

這個人的魅力……真是太可怕了。

“這個大陸，很丑陋吧？”黑發(fā)神父無聲嘆息著，雖然閉著眼，奧莉卻感覺他目光懇切地看著自己似的：“精靈和龍眼高于頂，仗著擁有至高的魔力，任意地虐殺其他種族。人類中，一個傳奇法師可以逆天改命，撐起一個國家，讓幾千人的軍隊灰飛煙滅。矮人和獸人明明身體強壯，技藝精湛，卻一個隱藏在地下，一個只能生活在極北的蠻荒獸域里?！彼聪虼巴猓骸澳悴挥X得這樣的世界丑陋嗎，奧莉？”

她沉默了一陣，她想起了那個死在克拉倫斯手上的，明明美貌過人卻只能賣身為生的老板娘瑟芙西，想起了那些僅僅因為希波覺得有趣，就用金錢煽動他們送死的傭兵們，還有奢侈無比的克拉倫斯和在冰天雪地里掙扎的哥布林。

那些僅僅因為“無法修煉魔法”就被當成是下等生物的人們，在精靈與龍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神為何許諾人死后靈魂可上無盡天堂呢？

因為人世即地獄啊。

“這是不對的?！彼÷暤卣f：“因為魔法和力量而確定一個人的價值——這樣是不對的。”

“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格萊斯笑了，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更加明顯。他嘆息了一聲，上前將奧莉抱在了懷里：“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那個懂我的人，奧莉。”

神官是天生的預(yù)言家，他們的眼睛看見過去與未來，承載了浩瀚的魔法。

他痛恨魔法的一切，于是格萊斯親手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