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A（13）

    晚上好。

    林鴉這才恍惚想到，已經(jīng)晚上了嗎。

    莫蘭的表情并不像他的話語那般溫和，幾乎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生出了或多或少的黑色鱗片，一雙豎瞳薄薄地附上血色，平添幾分妖冶，他似乎是滿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露出慘白的犬齒。

    銀狼也沒有好到哪里，他更多地保留了野獸的一面。

    林鴉的說辭還是讓人魚產(chǎn)生了動搖，魚尾橫亙在走廊，幾乎占據(jù)了設(shè)下設(shè)施的整個通道，面對莫蘭和銀狼不安地移動著。

    殺掉他們。

    但被林鴉攔住了。

    想不想去上面的世界？

    他愣住了。

    人魚并不是一開始就居住在深海中。他們的蟄伏來源于一場曠日持久的災(zāi)難，當(dāng)時掌權(quán)者追求的具體事物已經(jīng)不可考了，也許是永生，也許是財富，但那次實驗并沒有讓他們得到想要的東西，反而將他們束縛在深海。

    烈日使他們脫水，魚鱗裂開，對血rou的渴望迫使他們獵殺亞人和人類，因此被主流排斥。

    林鴉沒再說什么，長時間的赤身裸體讓她覺得不舒服，就從旁邊的試驗區(qū)隨手扯了塊防塵布，披風(fēng)一樣蓋在身上，人魚被她的動作吸引，微微轉(zhuǎn)過身去。

    在視線移開的一瞬，他的瞳孔倏忽放大，海下的安逸生活讓他在警覺性上有所降低，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他應(yīng)該一直注視著闖入者

    空氣中忽然傳來輕微的音爆聲。

    他本來地側(cè)身閃過，一縷幽藍的微光一閃而過，隱隱傳來焦灼的氣息，在短暫的停滯后，在身后倏忽炸開，熒藍和金黃的火星混在在一起，爆炸余音未消，又是一陣凌冽的殺意，狼爪擦過他的眼睛，在墻壁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魚尾甩動，銀狼躲閃不及，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下，但他只是滿不在乎地擦掉遮住眼睛的血跡。

    林鴉趁機逃離人魚，莫蘭上前兩步，把她擋在身后，人魚這才注意到莫蘭的黑色鱗片邊緣，微微泛著藍光，就像是冶煉金屬般的光澤，他以為莫蘭的原型是蛇或者蜥蜴一類的東西，現(xiàn)在看來實在是錯的離譜。

    是電鰻？

    不重要了。

    尖銳的嘯叫回蕩在走廊中，深海中漸漸浮現(xiàn)出星星點點的光，在極遠處集結(jié)。

    莫蘭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銀狼和人魚纏斗在一起，爆炸的范圍太廣，而他怕誤傷了銀狼，一直在尋找時機。

    不過這邊人魚明顯處于劣勢，與銀狼相比，他在力量上并不占優(yōu)，陸地上的人魚就像行走的鷹，笨拙而不知所措，銀白的魚尾上沾了點點血跡，撕下的鱗片在地面上泛著微光。

    銀狼三步并做兩步跳開，閃過人魚的擺尾。

    下一秒，熒藍的光束穿過人魚前胸，在身后猛烈地炸開，人魚有短暫的僵直，趁此，銀狼一把按住人魚的頭顱，迫使他低頭，憤怒的人魚不斷擺尾，把金屬的墻壁抽打得凹陷下去卻動不了銀狼分毫。

    莫蘭似乎并不意外：你的運氣不太好啊。

    上一次抓到人魚已經(jīng)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種滑溜溜的東西一受到驚嚇就會跑到水里生魚片味道一般，烤魚會更美味一點嗎？

    騙子。他憤怒地支棱起上身，血液淅淅瀝瀝地滴落。

    我是說真的，林鴉穿上莫蘭的外套，讓你的眷屬回去，我?guī)闳リ懙亍?/br>
    她笑道：不過你可能得先在我的浴缸里委屈兩天。

    她轉(zhuǎn)頭問莫蘭：沒問題吧？

    莫蘭只是盯著還在扭動的人魚：可以是可以。

    人魚的嗓音略帶沙啞：

    我只是挺同情你的，她輕輕拂過人魚的銀發(fā)，我們也算是老鄉(xiāng)吧。

    有莫蘭和銀狼在身邊，她坦然地環(huán)顧四周：說實話我其實挺討厭這里的，我想你也是吧。雖然我們有的時候會被賦予一些莫名其妙的工作，有人稱之為命運，有的人稱之為詛咒，總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當(dāng)然我也不是讓你逃避責(zé)任，只是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呢？

    獵殺地上的生靈真的是因為饑餓，還是因為嫉妒？

    她靠近人魚，貼著耳朵，輕聲細語地說了什么。

    人魚近乎恥辱地垂下尾巴：好吧。

    銀狼，放開他。

    他不情不愿地松手，人魚順勢伏在地上，魚尾蜿蜒著散開，血跡斑斑，他頹然地仰視著林鴉，有種脆弱的美感。

    莫蘭很不耐煩：自己跟上來。

    一路上人魚都很安靜，莫蘭不免好奇：你和人魚說了什么？

    啊，她狡黠地笑道，出去再告訴你？

    莫蘭：行。

    他上下打量著林鴉：你還好嗎？

    她的臉頰呈現(xiàn)某種不自然的紅色，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沒關(guān)系，她皺眉，我只是不太喜歡這里。

    當(dāng)見到日出的時候林鴉簡直要喜極而泣。

    差點忘了，她過去摟住人魚，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人魚的皮膚冰涼刺骨，我得想個辦法帶你去我的住處。

    莫蘭黑著臉把林鴉拉開，她仍然絮絮叨叨地說著：銀狼，你也得想個辦法藏好你的尾巴。

    我沒說謊，讓你的眷屬離開吧。

    莫蘭：林鴉。

    啊我沒事，她托著頭，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是吧？

    是是是。

    林鴉嘴上說著，往前走了兩步，卻是一個踉蹌。

    好在莫蘭及時扶住她。

    林鴉懶洋洋地靠在莫蘭身上，一雙瑩潤的眼睛眼角微紅，小動物般看著莫蘭。

    是因為刻??？

    唔。她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但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但萬一我是說萬一，你不能把人魚拿去燉湯。

    好。莫蘭一口應(yīng)下，休息會兒吧。

    林鴉閉上眼睛，莫蘭把她打橫抱起。

    人魚抬頭，注視著莫蘭。

    他微微張嘴，口腔內(nèi)還是和人類一樣正常的一排牙齒，最多是虎牙略顯尖銳，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人魚注意到他的喉嚨深處，密密匝匝地長滿了利齒。

    似乎是不必再掩藏什么，那雙金色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情感：現(xiàn)在由我負責(zé)。

    那個疑問又涌上心頭，莫蘭讓銀狼攻擊自己似乎并不是因為自己不擅長打斗，他在顧慮什么？人魚阿拉沃斯不禁想到，莫蘭的原型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