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還要很久的嗎！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不想當(dāng)我阿娘，所以你騙我的！對不對！”

陸舜華看出他的傷心，她完全沒預(yù)料到土土?xí)_過來，他現(xiàn)在趴在床頭哭泣的模樣，比當(dāng)初他說自己被親生父親賣了還要難過。

“你還沒給我取名字呢?！蓖镣脸槠f。

陸舜華說：“對不起，我……”

“我不要對不起！——”土土忽然大聲吼了一句。

他說：“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要你做我阿娘，我要你活下去！”

陸舜華嚇了一跳，全身一顫，被江淮摟得更緊。

他對茗兒說：“把他帶走?！?/br>
土土掙扎起來：“我不走！”

他伸出兩只手，抓著陸舜華露在外面的手，攥緊了她的手指頭，說：“我以后會乖乖聽話，會好好干活，聽義父的話也聽你的話，你不要走好不好？”

陸舜華又陷入了茫然。屋外艷陽高照，屋子里暖融融的，她靠在江淮的懷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土土伏下身子，肩膀一抽一抽的。

“爹娘不要我，你也不想要我了嗎……”

陸舜華閉上眼睛，無聲地搖搖頭。

她想去觸摸土土，但距離太遠，她夠不著，于是茗兒將他扶起來，重新讓他坐到床邊。

“如果我好起來，你是不是就不哭了？”她問。

土土點點頭。

“那你別哭了，我會好起來的?！彼α耍劾锏臎Q絕散去，換上的是一種更為熱切的期盼。

她拱了拱江淮的肩頭，聲音有些發(fā)澀，亦有些為難和愧疚。

“阿淮，我……”

江淮手掌扣住她的后腦，輕聲說：“沒關(guān)系，我知道的?！?/br>
他將她放回床上，吩咐茗兒帶走土土，土土還不肯，江淮直接提著他的領(lǐng)子將他提出去。

“在門外等著，別礙事。”

土土一貫怕他，嚇得噤了聲，眼看著門緩緩關(guān)上，只敢趴在門上聽聲音，焦急等待。

江淮走回來，問御醫(yī)：“要怎么做？”

御醫(yī)打開隨身醫(yī)箱，說：“我會施針將蠱蟲逼至此處?！敝噶酥戈懰慈A布滿尸斑的右手。

“隔開姑娘腕骨血脈后，侯爺屆時再用鮮血為誘，蠱蟲受到感應(yīng)，自會過來吸食。”

江淮坐回床邊，替陸舜華掖了掖被子。

他問：“不能將它直接取出嗎？”

御醫(yī)搖頭說：“蠱蟲和姑娘是共生體，取出來姑娘就死了。”

“吸了血以后，她還會痛嗎？”

“不會，但三月為限，若不及時再行喂養(yǎng)，姑娘依舊疼痛難忍，猶如萬蟻噬心?！?/br>
江淮用牙齒咬開左手包裹著的包紗布，幾圈過后紗布脫落，露出里面深可見骨的傷口。他用力握緊成拳，殷紅的血便滴滴答答淌下來，濺在床沿炸開血花。

他說：“開始吧。”

御醫(yī)卻退后三步，正經(jīng)地向江淮行了個禮，說：“侯爺，皇上還有一話命我?guī)У??！?/br>
“什么？”

御醫(yī)說：“皇上知曉侯爺即將動身前往奉天城，命臣一路跟隨，專心伺候姑娘傷病，為姑娘研制解蠱之法?！?/br>
江淮冷笑：“我如今連劍都拿不動，還需要派人來監(jiān)視我？”

御醫(yī)一顫，道：“侯爺莫要妄言?！?/br>
“他扣押了你的家人？”

御醫(yī)低頭，身子傴僂，道：“小女前幾日入宮，剛被封了嬪?！?/br>
江淮點頭，“知道了，我不會為難你，你跟著就是?！?/br>
停了停，又說：“但你若要無事生非，我便也不能保證你女兒的安全。”

御醫(yī)搖搖頭，卻又說：“臣對蠱蟲之術(shù)研究多年，大言不慚地說一句，除了當(dāng)年那位巫蠱師恐怕無人能出其右，如今皇上派臣隨行去奉天城，實乃皇上大恩……”

江淮不耐煩道：“我自會去謝恩，你無需多言。”

御醫(yī)拿起銀針，托起陸舜華手臂，緩緩下針。

他深深嘆氣，看著眼前這個躺在床上據(jù)說是做了蠱人的郡主，又轉(zhuǎn)頭望著一身傷痕的年輕侯爺，想起太監(jiān)給自己傳的話，有些不忍心，但又思及自己還在深宮無依無靠的小女兒，終是把話說出了口：

“皇上讓我告訴侯爺，此去一別，余生皆不必再見?！?/br>
御醫(yī)抬頭，渾濁的眼睛透出看透世態(tài)炎涼的無奈。

“他與侯爺，從此恩義兩絕?！?/br>
叫他阿爹<其霧(刀下留糖)｜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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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勾了勾唇，笑意未到眼底。

“知道了?！?/br>
御醫(yī)不敢再耽誤，即刻施針，江淮在一邊靜靜候著。等到血脈處依稀能看到蠱蟲凸起的痕跡，御醫(yī)迅速在腕骨處隔開一道深口子，他便將左手遞了上去，緊緊按在那口子上。

傷口處傳來被吸吮地癢和細微的刺痛，江淮卻恍若未覺，只盯著緊閉雙眼的陸舜華看。

半刻后，御醫(yī)再次下針，蠱蟲像是終于餮足，緩緩平靜下去，皮下又恢復(fù)平滑，沒了凸起。

御醫(yī)拿出白紗布替他包扎，江淮側(cè)過頭，輕聲問：“蠱蟲大約還能在她體內(nèi)活多久？”

御醫(yī)答道：“臣不知。”

江淮低低地嗯一聲。

御醫(yī)埋頭包扎好，收起醫(yī)藥箱便離開。

屋子里只剩下江淮和陸舜華。

江淮俯下身子，拉過被角，將它遮到了陸舜華的下巴處。她還在沉睡著，面色依舊蒼白，手臂垂掛在床外，江淮將它攥緊，重新塞進被子里。

這樣睡著真是種酷刑，江淮苦笑。

他都判斷不出她到底是否還“活著”。

他嘆口氣，手指在她瘦削的臉頰上撫過去。

“不管怎么樣，這里的一切都結(jié)束了。”江淮淡淡地說，也不管床上的人聽不聽得見。太陽完全沉到山底下，萬丈金光化作余暉，遍灑人間。

江淮瞇著眼睛低喃：“全都結(jié)束了?！?/br>
*

葉姚黃的婚期定在下月初三，但按照圣上旨意，他們必須于五天后出發(fā)去奉天城，江淮此前一拖再拖，拖到現(xiàn)在再也拖不得了。

阿宋和茗兒這幾日一直在整理行李，去奉天想要帶的東西不多，只是以后將軍府就此封了，里面的大小物件都需要清理一番，著實費力氣。

葉魏紫勸了很多次，后來趙京瀾將她帶走好生講了一番利弊，她思量過后便也放棄了。無論出于何種顧量，的確陸舜華跟著江淮遠走是當(dāng)下最好的選擇，上京城容不下一個做了蠱人的郡主，奉天城至少天高皇帝遠，也很少有人認得她，她在那兒會生活得很好。

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