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卯時未過,疏雨便聽見身邊傳來悉悉簌簌的動靜。她睡得輕,感覺到了被子被輕輕掀起,便睜開了眼??匆娏酸勁伦穑龑⑹址诺结勈稚陷p輕擱著,手心熨燙著手背,岑聞馬上就轉(zhuǎn)了過來。觸到疏雨眼中的溫情,她有幾分不自然,但只是壓低了聲音,沒將手抽出來。 我先回去了。 疏雨聽到這句,膝行挪到她身后緊緊貼著她,心中有無力和萬千柔意。疏雨想把岑聞留下,便伸手從后頭抱住了她。手臂與腰相纏,而玉容與素頸相偎,過了昨夜,兩人之間好似有萬千話從心底迸發(fā)了出來,可真到了要說出來的當口,她們卻又默契的避而不談。本就都懂彼此的無奈,可是愛與怨無以消解。 好一會兒相對無言,岑聞先一步開了口,我留在你這兒又有什么用呢?,你我又,又字后頭的話被疏雨打斷了,疏雨用手指將她的臉朝后方偏了過來,然后貼上了她的唇。 分開始,疏雨眼底還有春色迷蒙纏著她,但嘴上清楚地說道:聞兒,此次李跡走后,你給我個機會,與你好好說,行么? 岑聞也看著她,不為所動,輕聲問:你又能說些甚么呢? 疏雨直視著她,將手指放進岑聞指縫中,又緊緊并攏,說我后悔,說我蠢笨,說我想與你重來。說完,看著抿緊了嘴的岑聞,補上一句,這些,我都不能說么? 這是在李家,你要如何與我重來? 疏雨湊上前,鼓起勇氣說道:我想 這話還沒說完,驀地,門外響起一聲催促,夫人,該回去了,一會兒掃院子的下人該起來了。是冬云提醒岑聞該回去了,兩人都聽見了,但是都沒有動,直到岑聞將手緩緩抽出,疏雨才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掌心。而岑聞將手抽出后,沒再說甚么刺人的話,她穿上鞋,終于下了塌,也回頭給了疏雨一個準話,jiejie,你我之間能如何,從來不關(guān)乎我,而只關(guān)乎你。 說完,便揚長而去,而疏雨咀嚼這句,心中似有了些主意,但更多的還是不確定。目送著岑聞踏出門外后,她坐在妝臺前思索著,任由雁喬進來給她洗漱,一直出著神,直到下人將李氏吩咐她要按例喝的那藥送了進來,疏雨才回過神來。 看著下人走遠了,雁喬一如既往地要端著藥去角落里倒,可她剛拿起碗,疏雨便回過神來開了口,今日,我自己來倒罷。雁喬聽著這話愣住了,她隱約覺得姑娘哪里不一樣了,可卻又說不上來,便收了手木訥地點了頭,看著姑娘自己端起碗來,姑娘這會兒還沒梳起頭呢,但人卻莫名比之前還要齊整,腰板挺得很直,慢慢地走下了臺階,將那藥一舉潑到了墻根邊。 疏雨倒完了這藥,感覺心頭甚么壓住她的東西去了大半,她抬頭望著院外的天,碧空與日光連成一片,她便就在這一片敞亮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雁喬愣怔地看著疏雨的背影,看疏雨轉(zhuǎn)過頭來,迎著晨曦對她笑了一下,對她說:今日倒是個好天氣。 雁喬很久沒見她會心笑過了,一時還有些不習慣,可心里頭卻替她開心,于是也開懷笑了,兩人不知所謂地笑了個半天,雁喬問道:夫人,我進去給你梳頭罷? 疏雨應下了,兩人走回外間,剛講頭發(fā)梳起來,就聽到下人來報,說二夫人來了。 二夫人苑娘性子直,與李氏不對付。當年苑娘孩子早夭,身體狀況急轉(zhuǎn)而下,還要受李氏刁難。疏雨看不過去,常差人送東西過去,還經(jīng)常以自己的名頭替她請大夫。苑娘感懷在心,但她知道疏雨喜靜,這兩年除了得了好物或者疏雨需人幫忙時會過來,也不常來走動。 今日主動上門求見,疏雨便有些疑惑,忙將人請了進來,招呼著看茶。 苑娘從簾櫳下走過來,人生得嬌艷,走路步子快,活像之花間粉蝶撲進來。 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到疏雨面前,行了禮,落了座,面上有幾分壓不住的喜慶。疏雨看出來了,輕聲問:可是有甚么開心事要與我講。 苑娘聽疏雨主動問起,便直言不諱道:是呢,我就是要過來同jiejie說一聲。 昨日身子不適,請了大夫來看,大夫同我說我已是有了三個月的身子。 疏雨有幾分驚訝,苑娘的身子大好了才有一年,這便又有了身孕,身子能承得住么?但看苑娘一直忘不掉自己當年誕下的孩子,這倒也算是如了她的愿,疏雨雖然對孩子沒甚感覺,但還是衷心祝賀她:那這是好事,你盼了許久,她終于是來了。 你先在我這里坐一會兒,我再請個大夫來給你看看,號號脈,再看看有甚么需要注意的。苑娘笑開了顏,頷首應下了。正巧這會兒雁喬給她上了茶,她捧著茶盞,覺得暖意傳到了自己心間,便忍不住和疏雨說:jiejie你知道嗎,我夜里做夢,便夢到了當年的孩子,你說這會不會就是她舍不得我,又重新回來了。 疏雨自然是不信這些,但看苑娘那欣喜的樣子,也輕笑出聲,對她說:指不定就是呢。 不一會兒,大夫來了,給苑娘把完了脈,確實是有兩個月身孕了,脈象還算平穩(wěn),看著也沒甚么大礙,只叮囑苑娘保持心氣平和,切忌輕易動氣,也不要過于食補,按往常的量稍稍增一些就行。 疏雨和苑娘將大夫送走后,苑娘嘆了口氣,說:只要那惡婦不找我麻煩,我自然能心情平和。 疏雨思索了一瞬,輕輕搖頭說:她最是看重子嗣,怕是不會在你孕期添甚么亂的。 苑娘嘴里嘟囔著,誰知道呢,她披著人面,底下卻是惡鬼,甚么是她做不出來的。 轉(zhuǎn)念她又得意地一笑:叫那惡婆子知道了,肯定又要去慶云寺燒香,求這一胎是個哥兒。 我就偏不,我巴望著是個女兒,將來給她養(yǎng)得自由自在的,愿意飛去哪兒便去哪兒,也不會受惡婆子的氣! 苑娘振振有詞,疏雨看她的樣子,心中也在想,是啊,苑娘這一胎若是女兒,定不能像她們這般被困在這幾丈高卻跨不出的后院里。 于是疏雨溫和地回她:若是個女兒,那定是李府最自在的姑娘,天不怕也地不怕,將來能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苑娘想到自己與李跡,頻頻點頭,是,不要受著嫁人的氣,將來田產(chǎn)地契全給她傍身,她自去游歷天下,去做個她自己喜歡的行當。 苑娘又坐了一會兒,也覺得該走了,對疏雨又鄭重道了謝,轉(zhuǎn)身就要踏出屋門,疏雨卻突然想起來甚么, 你有身子這事,我會跟主君和前院好好交代,叫他回來后仔細看顧著你。 苑娘腳步頓了一下,這么兩年里,她覺得李跡待她是好的,所以就算當年兩人是一本爛賬,她心中對李跡也還是隱隱抱著幾分期待的,好呢,jiejie看著辦就行。 結(jié)果過了晌午,剛跟李氏說完苑娘有孕,前院就又鬧了起來。原來是李氏怕這一胎又出什么問題,請了個外頭傳得神乎其神的郎中來,要給苑娘開坐胎偏方。那坐胎偏方聽著邪乎,苑娘不樂意喝,這便和李氏又吵了起來,因著她懷孕,李氏也不好發(fā)作她,便直說苑娘不知好歹,氣得自己心口疼。 疏雨聽雁喬說完這一通,心中無語,去前院看了眼李氏,又差人盯好了苑娘的膳食,別讓李氏又搞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疏雨去前院看了,李氏人是氣得躺在榻上,但也看不出來個甚么名堂。正巧這會兒李跡進門了,李氏便顫巍巍地叫人去喊李跡過來,要李氏看看自己這不讓人省心的妾室。 但不巧,李跡人沒喊過來,下人還來報說,李跡下了馬,徑直就往岑聞那兒去了,說一會兒收拾好,再來看母親。 李氏氣得長吁短嘆,疏雨聽到他去了岑聞那兒,卻是心頭慌亂,太陽xue突突地跳。 她別過李氏這邊,心神不定地往回走,聞兒進門不足一月,李跡就遠調(diào)鄂州州,這會兒回來正是心熱的時候,想到這,疏雨自嘲地笑了一聲,她說了想要重來的大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做,這會兒在這里心煩又有甚么用? 疏雨將手里的帕子扭得皺起,她想起岑聞昨晚無意識間叫的那一聲jiejie,那般癡纏又無措。她直到這一刻才真的后悔了,她當年真的是錯了,她懦弱得不敢去尋個出路,害得兩人落到這般境地。 疏雨深吸了一口氣,喚來身后的雁喬。 雁喬,你去和主君那邊說一聲,說一來是二夫人這一胎盼了許久,他既回來了,就該仔細看顧著。 二來是最近秋燥,中秋他也沒回來,老夫人憂思過度,身體不適,也合該去看看。 雁喬不解道:夫人,可是前一會兒已經(jīng)讓人和姑爺說過了。姑爺不是說一會兒去看老夫人和二夫人那邊嗎? 疏雨沉聲堅持道:再去說一遍。 岑聞那邊,她不愿意住李跡的迎松院,新婚第二天就搬到了別院。這會兒,她心里煩亂卻又無事得以消磨,便叫李家撥給她的丫鬟銀黃給她找了本信手翻看著。前腳才聽下人說過李跡回來了,后腳就聽到了門外急促的腳步聲,她放下手中的書冊,不耐地坐起,背對著門,捏起了太陽xue。沒過幾瞬,就聽那腳步聲噌噌踏上了臺階,跨到了門口,吱呀一聲,推開了她的格子門。 李跡大步跨進門,三下兩下解下了披風,倉促整了一下衣冠,面上堆著笑意,朗聲喊著:聞兒,我回來了。 不見有人應聲,他便疑惑地走進內(nèi)間,這才看到了坐在榻上背對著他的岑聞。以為岑聞是在氣自己拋下新婚嬌娘一去就是一月,他便笑得更開心了,逗弄著去碰岑聞的肩頭,想將她轉(zhuǎn)過來,卻碰了個空。 李跡這才轉(zhuǎn)到岑聞身前,他心里也一直想著岑聞想了一個月,岑聞那么俏麗,那么鮮活,和疏雨不一樣;疏雨雖美,可是美得不帶一點活氣,像是久不見光的鮮花,空有花香,卻沒有濃艷姿色。 這排除萬難納進門的人,還沒捂熱呢,自己就遠調(diào)了云州,這怎么叫人舍得下。他本想帶著岑聞一同去,可岑聞卻說愿意待在家里和jiejie一起。他這才只身去了云州,在云州這一個月,他也并不老實,但終究是新鮮勁沒過,夜里還是會想起岑聞那陣木樨香來。 他心里想著岑聞想得久了,也不在意她冷眼相待,端著十足的耐心問她:是誰惹你不開心了? 作話: 疏雨,你開始站起來了,mama為你驕傲。 岑聞,再逼緊一點,你jiejie快要下定決心了。 李跡,讓你出場個三四章是我對劇情完整度的最大容忍。 苑娘,你是個好姑娘,但要不多去豆瓣勸分小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