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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掣想起來再去尋,卻是毫無影蹤。直到半個月后,裴家人在附近的山林里找到一具面目被野狼啃噬掉的孩童尸體,便將之上報。“所以祖父以為,那孩子已經(jīng)死了?!?/br>那個與裴琰同父異母的孩子,或許是被云果送走,或許是自行逃跑,總之他的運氣不太好,逃到山林中遇上了野狼,因而殞命。誰又能想到呢,十九年后,他站在了裴琰面前,并且為當(dāng)年他親眼目睹的慘劇前來復(fù)仇。“你告訴我這些事,根本就毫無意義,”葉重樓冷冷地說,“就算我娘和裴明珠是結(jié)義姐妹,就算裴明珠也是受害者,難道就能抵消弒母之仇?!我親眼看著她殺了我娘?!爆幖Ь驼驹陔x葉重樓不遠(yuǎn)的地方,此時她驚愕地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那么多的血……一下子,就把地面都染紅了?!?/br>葉重樓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那一幕,那時他慌不擇路地逃了出去,好在裴明珠并沒有追殺他。他生來聰慧,知道不能往人跡罕至的地方逃,便扮作一個流浪乞兒,一路乞討到了燕陽,隨即被尋來的樂音夫人帶回了瀚海樓。自此后,他便隱姓埋名,只是一天也不曾忘記過那刻骨的仇恨。他知道自己若是只憑武功,決計殺不了天都府的主人,所以他想到了下毒。他的母親云果,原本就有一手天下絕頂?shù)亩拘g(shù)。“你猜到我的母親是誰,是不是因為問毒經(jīng)?”“沒錯,”裴琰淡淡答道,問毒經(jīng)的著作者根本就不是那所謂的邪醫(yī),而是云果。這件事,連樂音夫人都不知道。那時候云果想著,等到問毒經(jīng)書成,自己再告訴師姐,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是以她撰寫此書之事,只有裴明珠知曉。誰知道問毒經(jīng)終究還是沒能在她手中面世,云果死了,問毒經(jīng)幾經(jīng)輾轉(zhuǎn),流落在了一個魔道人士手中。那人看出了問毒經(jīng)的珍貴,研習(xí)后便自號邪醫(yī),借著這本書在江湖中闖下了偌大名聲。葉重樓身為云果的兒子,自然知曉這本毒典的主人是他母親,因此他想將問毒經(jīng)拿回來,不過是物歸原主。“哼,”葉重樓冷笑道,“裴明珠若還在世,我必要問問她,當(dāng)不當(dāng)?shù)闷鹞夷飳λ男湃巍V豢上叶拘g(shù)大成之前她就已經(jīng)死了,否則我必然要手刃仇人。既然她死了,那便母債子償,這玉露霜正是問毒經(jīng)上記載過的毒藥。用我娘煉制出來的毒藥殺了你,想必她在天之靈,也能瞑目?!?/br>這一番寒冰入骨的話說出來,瑤姬雖能理解他難以忘卻仇恨的想法,卻不明白上一代的罪孽為何要應(yīng)在裴琰身上,正欲開口反駁,卻聽裴琰道:“玉露霜……確實是天下奇毒,想必葉樓主也知道,那問毒經(jīng)上除了玉露霜,還記載了一樣與玉露霜相生相克的毒藥,名喚梨花白?!?/br>葉重樓不由一愣,繼而便是大怒:“是裴明珠告訴你的,還是你早就看過了問毒經(jīng)?怎么,算盡天機的裴公子,竟沒料到自己會栽在問毒經(jīng)上面。”“我不過凡夫俗子,如何能料知世事,”面對他譏誚的言語,裴琰依舊平靜,“至于問毒經(jīng),早在許多年前我就已領(lǐng)教過了。”他頓了頓,淡淡地說出一句驚心動魄的話來——“我的眼睛,便是被梨花白毒瞎的?!?/br>☆、念奴嬌24梨花白,天下至烈至奇之毒。當(dāng)裴琰感覺自己的雙眼涌起一股好似被生生撕裂開的劇痛時,他心里唯一的念頭竟然是——如此便解脫了罷。從五歲開始,這地獄般的三年,讓他早已心如死灰。多么可笑啊,一個才八歲的孩子,竟如同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一般,再也沒有了生息。“解脫了……”他聽到身旁的母親發(fā)出狀若瘋癲的狂笑來,她笑得是那樣激烈,好似要將肺腑笑出來一般。而裴琰只是坐在原地,滾熱的鮮血從他眼角緩緩滴下,他睜大那一雙本該是燦若星辰,卻一寸寸黯淡下去的眼睛,唇邊,竟露出了超脫般的安然笑容。正是這個笑容,將時瘋時醒的裴明珠從癲狂狀態(tài)中喚醒了過來。“不可能!”聽到裴琰的話,葉重樓目似鷹隼一般攫住黑油馬車,“既然中了梨花白,怎么可能不死!”梨花白的毒性比玉露霜還要可怕,這是云果研制出來的無解之毒,縱使是問毒經(jīng)上也沒有解藥記載。“那毒,是家母為我解的?!?/br>她大概終究還是不忍心吧,本打算將裴琰毒死,卻還是將他救了回來。只是毒性深入裴琰眼周經(jīng)脈,他的眼睛徹底瞎了。不知為何,那之后裴明珠給父親寫了信,請裴掣將裴琰接回天都府,而那,正是裴琰此生最后一次見到母親。裴掣接回了孫子,這才知道三年來裴琰受盡了親母的折磨。裴明珠恨裴琰的生父,因而連這個流著那人血脈的兒子同樣也恨上了。她殺了云果之后,便開始隱現(xiàn)癲狂之態(tài),清醒的時候?qū)ε徵敛魂P(guān)心,瘋狂的時候更是百般折磨裴琰。裴琰小小的一個孩童,身上竟無一處好皮。而半年之后,她的瘋癲之癥越發(fā)嚴(yán)重,開始有了離魂之狀。所謂離魂之癥,或有記憶殘缺者,或有一體雙魂者,裴明珠的表現(xiàn),正是身體中出現(xiàn)了兩個人格。往往她一天之中對著裴琰,會有三種面貌,要么冷若冰霜,眼含厭惡,要么瘋瘋癲癲,恨之欲狂,而第三種,是那時候尚還幼小的裴琰每天最盼望面對的。她會變成一個溫柔的女子,雖然不認(rèn)裴琰是自己的兒子,卻會帶著他玩耍,看著他身上被裴明珠折磨出來的傷痕默默垂淚。她有一手極高明的醫(yī)術(shù),每當(dāng)裴琰痛苦難當(dāng)之際,她就會用那身醫(yī)術(shù)為裴琰醫(yī)治,所以裴琰被折磨了三年,竟完好無損地活了下來,且身上沒有疤痕。那時候的裴琰總是想,若娘親永遠(yuǎn)都是這樣的性情該多好??v然變成那個樣子的娘親不承認(rèn)自己是他的兒子,總是說她有兒子,裴琰也不介意。聽到這里,瑤姬已然心有所感,她不由看向葉重樓,果然發(fā)現(xiàn)這個總是冷冰如霜的男人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又厭惡欲噬的神色。“是你想告訴我,裴明珠將自己想象成了我娘?”這是直到裴明珠死去后,開始接觸家族事務(wù)的裴琰暗中調(diào)查自己的生父,才明白的秘辛——他的母親瘋了,在殺死了摯友之后,或許是悔恨作祟,她將自己想象成了云果,并用這個面貌活了下來。在作為“云果”生活的時候,裴明珠竟也同云果一樣,身具絕頂醫(yī)毒之術(shù)。她是“云果”,所以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