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韓秋肅篇（十一）

    凌顧宸帶的保鏢在度假酒店里忙忙碌碌收拾，另一批人已經(jīng)提前去機(jī)場檢查飛機(jī)。

    他們中午要離開，他抓緊最后的時間把心上人堵在臥室里，纏綿了一上午，逗得祝笛瀾又開心又煩他，最后硬是把他趕了出去。

    凌顧宸笑得饜足，理理頭發(fā)走下樓，看到韓秋肅大咧咧地坐在沙發(fā)上，他的腳翹在茶幾上，手里抓著一沓文件亂翻。

    凌顧宸的笑收起來，走過去，抽出他手里的文件，不滿地瞪他一眼。

    韓秋肅優(yōu)哉游哉地嘲諷，怎么，怕我搶你生意？

    不要碰我的文件。

    你這走狗屎運(yùn)的生意，他拿一根手指點(diǎn)點(diǎn)他手里的文件，收益比我想象中高得多。

    否則怎么給我老婆養(yǎng)寵物？

    韓秋肅對他的嘲諷露出不屑的笑，正想回敬，便看到妙妙，她咬著手里的小餅干，晃悠悠地逛過來。王舒跟在她身后護(hù)著。

    他把翹在茶幾上的雙腳放下，直起身，露出溫柔的笑，招呼她，妙妙。

    妙妙咬著餅干就朝他奔去，路過凌顧宸時，他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期待女兒折返一下，疼愛一下老父親。

    妙妙都沒抬頭，徑直走向韓秋肅的懷抱。

    凌顧宸郁悶地努努嘴。妙妙向來是特別黏他的，但韓秋肅一在場，他作為親爸的地位都好似降一級。他氣不過，覺得被女兒嫌棄了。

    祝笛瀾每天都換著花樣打扮女兒，妙妙快三歲了，對漂亮和打扮這件事有了初步的概念。她會自己挑衣服穿，扎頭發(fā)這件事則一定要去找mama。她覺得mama給自己打扮得最好看。

    凌顧宸對此有經(jīng)驗(yàn)，他不過有次幫妙妙挑了條黃色連衣裙，她就急得大哭，一個勁把爸爸推開，自己翻了條裙子，讓他重新?lián)Q上，才眨著帶淚珠的大眼睛笑。因此在瑞士時，打扮女兒這件事，他都乖乖交給祝笛瀾。

    但妙妙顯然對韓秋肅喜歡得不得了，愿意讓他給自己扎辮子。韓秋肅在這方面手笨，只會扎個簡單的丸子頭。妙妙倒是一點(diǎn)都不挑剔他。

    今天她更是來勁，在沙發(fā)旁撿起自己用的那根小小的卷發(fā)棒，塞到韓秋肅手里。

    她還不怎么會說話，把嘴里的餅干吃完，然后站到韓秋肅面前，摸摸自己的頭發(fā)。

    韓秋肅可發(fā)愁了。剛剛王舒看妙妙與他們在一起，便去忙自己的事了。他找不到幫手，只得拉下臉面，輕聲問凌顧宸，這怎么用？

    凌顧宸聳聳肩。他很樂于在這種時刻搶奪一下妙妙的注意力，炫耀自己勝過韓秋肅，但無奈，他也不會用這些小女孩的玩具。

    妙妙等不及似的抓韓秋肅的手腕。

    韓秋肅深吸一口氣，趕鴨子上架，小心翼翼地把卷發(fā)棒繞在她的劉海上。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職業(yè)生涯里端過多重的軍事武器，到頭來拿支迷你卷發(fā)棒竟會手抖。

    他不敢有什么大動作，生怕卷發(fā)棒燙到妙妙。他只見過祝笛瀾用這個東西。于是學(xué)著她的樣子轉(zhuǎn)轉(zhuǎn)手腕。

    妙妙開心地等，然后拿起茶幾上的鏡子。

    當(dāng)韓秋肅把手放下的那一瞬間，他就直覺不對。果然，妙妙原本開心的笑轉(zhuǎn)瞬成了嚎啕大哭她的劉海彎成了一大片，翹在腦門前。

    她委屈地拿手壓壓劉海。韓秋肅安慰地想要抱她，卻被推開。

    凌顧宸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得彎下腰。即使被燙壞劉海，妙妙還是一樣可愛。但韓秋肅手足無措地想要安慰她的模樣，實(shí)在讓凌顧宸忍俊不禁。

    他釋然地開懷大笑。心中有絲邪惡的小念頭，覺得這下在妙妙心中，韓秋肅也從神壇上跌落了，妙妙不會再這么偏向他。

    妙妙嚎啕著哭，掙脫他，委屈地喊，mama！mama！

    眼前的畫面確實(shí)可愛又搞笑，韓秋肅也想笑，同時更無奈。妙妙手腳并用地爬樓梯，嘴里含含糊糊地喊著mama。

    他走過去，把她抱進(jìn)懷里，問凌顧宸，笛瀾呢？

    在給妙妙收拾行李。臥室。他樂顛顛地翻餐桌上的零食吃。

    韓秋肅大跨步地朝樓上奔去，懷里的妙妙還在不高興地哭。

    祝笛瀾聽著經(jīng)過，細(xì)心把妙妙的劉海分成幾綹，也忍不住笑出聲，哄道，妙妙不哭了，mama給你綁麻花辮。

    妙妙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才停止哭泣，好似得救。

    她找了個鑲著藍(lán)色石頭的發(fā)箍，把那燙得不成型的劉海艱難得扎成發(fā)辮，用發(fā)箍略作固定，又給她扎了兩條小辮子，放在耳朵后。

    妙妙看看鏡子里的自己，破涕為笑。韓秋肅討好地給她遞了盒牛奶，她賭氣似的嘟嘴。

    祝笛瀾掐掐她的臉頰，妙妙不可以生氣哦，告訴韓叔叔你不生氣。

    妙妙聽話地?fù)u搖頭。

    喝點(diǎn)牛奶，妙妙乖。

    她接過牛奶，韓秋肅高興地重新把她抱到懷里。

    親親叔叔，叔叔那么疼妙妙，妙妙不能生氣的。祝笛瀾依舊耐心地哄。

    哭過一陣便忘了，妙妙接了一瓶牛奶的賄賂，又開心地?fù)ё№n秋肅的脖子。

    看來我得學(xué)學(xué)這個。他心有余悸，指指桌上的卷發(fā)棒。

    不用了，她不讓顧宸給她弄頭發(fā)，以后肯定也不讓你弄了。她咯咯直笑，就交給我或者王舒吧，妙妙很挑剔的。

    好吧，看來我沒法成為她最喜歡的叔叔了。

    哪會，還早著呢。她壓低聲音，青春期的女孩子更不愿聽父母的，你就是那個最能與她說上話的人。如果妙妙到了那個年紀(jì)，不愿與我談心，我到時候可能還得拜托你。

    是嗎？他滿是期待。

    是，我跟顧宸也說了，要他做好心理準(zhǔn)備?，F(xiàn)在就因?yàn)槊蠲畲阌H就不高興的話，以后她長大了可怎么辦。他聽了更不高興，抱怨好幾天了。

    那我就高興。他不爽，我就高興。

    你們兩個真是沒完沒了。她抱怨著翻了個白眼。

    這兩個男人在她面前沒少說對方的壞話，她聽得耳朵都要生繭，更是懶得管。

    她接過妙妙，讓我哄她一會兒，他們中午的飛機(jī)，等下就走。

    韓秋肅陪母女倆走到樓下，凌顧宸讓人把行李都送出去。祝笛瀾與王舒在一旁閑聊，抓著最后的時間與女兒相處。

    韓秋肅輕聲說，有事問你。

    凌顧宸跟他到一角，不客氣道，怎么？

    笛瀾在泊都，與你在一起前，有過幾個男友？

    男友？她交哪門子男朋友？

    要不是我親眼看見你根本管不住她，就會相信你的判斷了。

    凌顧宸憋著悶火，我就忍忍你。哪有男人敢招她？你當(dāng)我真不會揍人嗎？你也給我老實(shí)點(diǎn)。

    韓秋肅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顯然也憋股火，掏出手機(jī)，翻出一張照片，你認(rèn)不認(rèn)識這個人？

    凌顧宸看著照片，面露不悅，什么時候？

    我走之前，她找弟弟陪她看展，結(jié)果遇上這個人。他試探地看他的臉色，他們在泊都就認(rèn)識？關(guān)系到哪一步了？她不肯跟我細(xì)說。

    他我認(rèn)識，不算什么。

    你肯定？我看他最近來歐洲很頻繁，總是約笛瀾喝咖啡

    我讓你看著她，你就看住了。別讓這人太接近她。凌顧宸一把奪過手機(jī)，朝祝笛瀾走去。

    看到自己的激將法有用，韓秋肅心下安定了，悠悠然地朝門外走去。

    那是幾個月前，祝宏鵬周末來陪jiejie看展。韓秋肅照顧妙妙，在二樓的咖啡廳等他們，視線正好清晰看見他們的身影。

    祝笛瀾的手挽在弟弟的臂彎里，親熱地說話。這個陌生男人猶豫地湊過來，與她搭訕。

    三人的對話時長持續(xù)很久，這讓韓秋肅十分留意。祝笛瀾甚至邀請他一起來喝杯咖啡。

    在對話中，韓秋肅才知道他叫吳峻峰。他年紀(jì)只比祝宏鵬大一些，面容帥氣，是年輕男孩的清秀，穿西裝又有一股干練的精英氣質(zhì)。

    祝笛瀾待他只如普通朋友，但韓秋肅看得出他眼神中不一樣的情愫。他太熟悉了，她選擇凌顧宸之后，他也總是這么無奈又愛戀地遙望她。

    吳峻峰畢業(yè)以后便接手家族產(chǎn)業(yè)，讓父母家人都驚訝，說這個小浪子怎么乖乖調(diào)頭回來工作。

    他沒有多說什么，韓秋肅卻分明聽到他言外之意都是在對著祝笛瀾說：我做這些都是為你。

    吳峻峰還隱晦地問及她的婚姻狀況，她裝作聽不懂，一概不答。吳峻峰顯然很在意有外人在場。他一開始誤會祝宏鵬是她男友，后來解除誤會，又很在意韓秋肅的在場。他什么話都不便說，只得一直跟她要聯(lián)系方式，要求私下再見面。

    祝笛瀾只得接受。

    韓秋肅皺眉聽完這一切。這個叫吳峻峰的男人讓他感到格外不快。

    對于祝笛瀾身邊的桃花，他秉持的概念就是：如果讓他不爽了，那也應(yīng)該讓凌顧宸氣一氣，氣炸肺很好，氣死了最好，他就順利接手了。

    捅到凌顧宸面前的效果確實(shí)不錯，說明他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驗(yàn)證了韓秋肅的猜想。他們不是普通朋友，即使不用凌顧宸提點(diǎn)，韓秋肅打死都不會讓他們私下見面。

    祝笛瀾正哄妙妙，凌顧宸把女兒接過，跟mama說再見。

    mama再見。她迷迷糊糊地說著，就被遞到了王舒懷里。

    他們特意定了妙妙要午睡的時間點(diǎn)離開，這樣她不會因?yàn)殡x開mama而哭得太厲害，祝笛瀾也能覺得好受點(diǎn)。

    她剛親親女兒的臉蛋，凌顧宸就催促王舒出門。

    他拉她到角落里，她奇怪地問，怎么了？

    他把手機(jī)遞到她眼前，你見了吳峻峰不打算跟我說嗎？

    嘖她看出那是韓秋肅的手機(jī)，你們不是看不順眼嗎，你拿他手機(jī)干什么？

    你別管，我們兩個人已經(jīng)相處不融洽了，你不要再塞一個人進(jìn)來，知道嗎？

    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小子還念念不忘？你別管，我來處理。

    好了你！她抓過手機(jī)，扔到沙發(fā)上，我們都沒想過會遇上，說兩句話而已嘛。你不要弄得跟他吵起來，你跟他哥哥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不要胡來。

    我胡不胡來取決于你。凌顧宸不依不饒，你們聊什么了？他還想撬我墻角？我跟他說我們結(jié)婚了他都來撬？

    什么都沒聊。他回去接手家業(yè)了，挺上進(jìn)的，我們也沒關(guān)系。

    你給他電話了？

    嘖我他跟我聯(lián)系沒有其他想法，我給了也不會怎樣的她努力解釋，但凌顧宸越來越像炸毛的獅子。

    她沒有對韓秋肅解釋清楚過，但韓秋肅是何等的觀察力，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所以她唯一一次與吳峻峰見面也是私下偷摸著見的，非常簡短，連杯咖啡都沒喝完。

    她不過是想與他簡單說幾句，卻被他那句我現(xiàn)在的目標(biāo)就是朝著凌哥努力，我知道你喜歡他那一型給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嚇到了。她認(rèn)認(rèn)真真勸了他幾句便落跑，此后以徹底回避來表明態(tài)度。

    這話她壓根不敢跟凌顧宸說，怕他去找吳峻峰的麻煩。

    好了你別氣了！我跟他就喝了杯咖啡，我也沒興趣見他。

    真的？

    真的，你有完沒完？

    我跟你說，你身邊的男人我都給你建著檔呢，但凡對你有色心的，我都不會客氣。

    好煩！她又氣又笑，煩死了你！你怎么還不走？！

    煩我了？

    嗯，煩了。

    那我走了。凌顧宸淡淡一笑，作勢要走。

    祝笛瀾下意識地拉他的袖扣，剛剛的嬉笑成了難以言說的不舍。

    她會與他打鬧，推他離開。但當(dāng)真的分離時刻來臨時，她幾乎可以瞬間崩潰。那種不舍是無窮的痛苦，讓她紅著眼眶說不出話。

    寶貝，沒事的，我就是讓你煩我，我走了你不會不開心。他溫柔地吻吻她的手，別難過，好嗎？

    她張張嘴，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虛弱得說不出一句話。

    不到分別這一刻，她甚至說不出自己有多依賴他。

    你不要想著今天我和妙妙走了。他輕聲安慰，要這樣想，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我和妙妙回家的倒計(jì)時。

    她紅著眼圈，用力點(diǎn)頭。

    我愛你。

    她用力抱住他，語氣里有輕微的哽咽，我不敢說不敢說我多不舍得你怕你擔(dān)心

    我知道他緊緊抱住她。他也不舍得松手，可他必須做兩個人中堅(jiān)強(qiáng)的那一個。

    祝笛瀾是堅(jiān)強(qiáng)的人，一旦涉及到家庭，影響到她的情緒時，她卻脆弱得像瓷器。

    你要這樣想，寶貝他的手指撫摸她的臉頰，我和妙妙都不在，你不是母親，不屬于我。你就想像，回到無憂無慮的學(xué)生時代，談簡單開心的戀愛，跟韓秋肅四處走走玩玩，散散心。其他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發(fā)愁，妙妙跟我在一起，不用擔(dān)心，什么都好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要傷害自己，每天都要過得開心。他像是讀懂她的想法，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他是這樣孤傲的人，為她退卻這么多。他再不高興，還是愿意讓她身邊留個親密的情人，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的情緒考慮。

    她把頭埋進(jìn)他的胸膛，顧宸，我很愛你。

    他聞著她發(fā)絲上的清香，又纏綿地吻吻她的唇，才摟著她朝外走去，又開始開玩笑，不過男朋友一個就夠了，行嗎？不要再塞人進(jìn)來，再來一個，我真的要搞大事情

    她嬌嗔地打他，隨后還是不舍地?fù)е难?/br>
    妙妙在車上的兒童座椅里昏昏欲睡，祝笛瀾俯下身吻吻她的臉頰，輕聲囑咐，回去跟哥哥們玩，要聽爸爸的話。

    妙妙迷迷糊糊地點(diǎn)頭。

    她最后與凌顧宸吻別，看著三輛轎車駛離視線。

    這不是第一次送走他們，她依然無法習(xí)慣。遠(yuǎn)去的車輛好像把她分尸，心肝脾肺一樣不剩，全都撕碎。

    周遭的力氣全都殆盡，她被巨大的悲傷壓得喘不過氣，眼前發(fā)黑，卻掉不下淚。

    韓秋肅把她摟進(jìn)懷里。他知道她總會在與妙妙的離別之后經(jīng)歷劇烈的情緒波動。

    上一次分別讓她在臥室里躲了兩個星期，重新開始吃藥。韓秋肅做好了照顧她的所有準(zhǔn)備。

    去休息一下。

    她靠在他懷里，痛苦地閉眼，與他回到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