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暗示
錯位暗示
金霖會所的內(nèi)部包廂。燈光刺眼,桌上倒著幾個高腳杯。精致高雅的紅絲絨沙發(fā)上躺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都一絲不掛。兩人臉色鐵青,都沒了呼吸。 這樣的死法實在不太雅觀。 凌顧宸站在門邊冷冷環(huán)視這一切。他身后的保鏢們迅速戴好手套,熟練地徹查這個房間。金霖在凌顧宸身邊輕聲解釋,凌顧宸冷漠的神情沒有分毫觸動。 過不一會兒,門又被推開。祝笛瀾進門,隔著遠遠的,便認出了沙發(fā)上的兩人。男人是泊都大名鼎鼎的社會活動領(lǐng)袖李瑞鋼,女人是金霖會所的小姐。他不由得蹙起眉頭。 這是你的人? 是。怎么辦? 報警,凌顧宸輕描淡寫地說,李瑞鋼名氣太大,壓不住。 鄧會澤用毯子隨意遮住兩人,便同羅安繼續(xù)搜查屋內(nèi)的指紋。祝笛瀾也戴好手套,給我兩個小時。說罷她朝沙發(fā)上的兩人走去。 金霖趕忙跟在她身后。 沙發(fā)上兩人的肢體還糾纏在一起。粗略一看,兩人都沒有外傷,祝笛瀾簡單翻看兩人的嘴唇,都鐵青且有血塊。 酒里有毒? 可不敢,金霖慌忙擺擺手,今天這事完全不是我們的安排。 如果是外人,能在安保如此嚴密的金霖會所做這種事,那金霖的安全性就要大打折扣了。也怪不得凌顧宸趕過來查看。 羅安提取了小部分酒杯中剩余的液體,放進密封的證物袋中。 祝笛瀾端詳著這個女人。她經(jīng)常在那些擠破頭混進上流社會酒局的女人中物色容貌出眾且自愿出賣色相的人,以物質(zhì)與她們做交易,讓她們?yōu)樽约恨k事。 她手下已有不少這樣的女人。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其中之一,她叫陳兆玉,在會所已超過兩年。 祝笛瀾的地位不低,金霖不敢怠慢,祝小姐,我馬上就派人把她的個人物品帶過來。 不行,我自己去查。祝笛瀾仔細檢查陳兆玉的五官和裸露的脖頸,頭也不抬地說,叫你的人什么都不要碰。 金霖討好道,我怕祝小姐你辛苦嘛。 她布置和擺放個人用品的方式是我判斷她人格與近期行為模式的途徑之一。你不許碰。 金霖忙不迭點頭,拿出對講機,把女更衣室里的人都趕走,誰都不許進。 把她meimei帶過來見我。她的雙胞胎meimei,陳兆娥。 金霖忽然頓了半分鐘,猶豫道,這這不就是meimei 祝笛瀾皺眉,這是jiejie。 她眼里流露出巨大的不滿。金霖知道祝笛瀾的名氣,她像鷹般充滿穿透力的眼神讓金霖后背猛得一凜,這祝小姐你真的沒看錯? 祝笛瀾剜了他一眼。 金霖急忙道歉,我看錯我看錯我這就去找meimei。他舉起對講機,喊道,把陳兆娥找出來。 對面回道,不是找陳兆玉嗎? 反正就那張臉,看見就帶過來。 祝笛瀾瞇眼觀察他所有的行為,金霖感覺自己如同被懷疑被審視的犯人,他擦擦額頭的汗。 所以今晚他要見的人是meimei,并不是jiejie? 金霖點頭,她們長得一模一樣,會所里沒幾個人認得出。她來上班時就說自己是meimei,根本沒人懷疑啊。 凌顧宸靜靜聽完她們的對話,才開口,既然指紋沒查出來,那meimei一定知情,幫jiejie做了指紋對比。 meimei一定還在這里,找出來。祝笛瀾說。 金霖點頭。會所里的員工上班都要通過指紋驗證,也是為了安全性考慮。 你是怎么分出來的?凌顧宸小聲問。 姐妹倆確實外貌幾乎是復(fù)刻,但兩人的言語形態(tài)很不同,我很輕易就分辨。祝笛瀾的目光落回尸體上,雖然她死了,但我記得她們rou體的差別。我見過她們的裸體。 細節(jié)你記得這么清? 祝笛瀾瞥了他一眼,皮條生意不就是這樣。 凌顧宸聽出她話語里的諷刺意味,頗有些無奈,語氣也輕柔許多,我說過如果你不愿管這些,我就交給其他人,我從沒逼你 我知道。祝笛瀾輕輕拿起毯子,開始檢查陳玉兆的身體,同時也不讓她的裸體暴露在屋里其他人的目光下,這生意我自己要做的,我不多說了。 凌顧宸雙手插進褲袋,沒有再說,只是看著她。 尸體進入僵硬階段,為了不被警察懷疑,她也不能翻動尸體。兩人的死亡顯然很突然,因而下身的肢體甚至沒有分開。陳玉兆的雙腿被李瑞鋼夾住,上身倒在沙發(fā)內(nèi)測。 祝笛瀾記得這兩姐妹,兩人的五官都無可挑剔,氣質(zhì)清麗,談吐也出色。她們做這份工作都是為了錢,但相對其他女孩野心并不大,因此才愿意一直跟著祝笛瀾留在金霖。 畢竟在金霖,有祝笛瀾罩著,其他人都對她們客氣些,安全也比較有保障。 即使她已故去,迷人的胴體都還未發(fā)生任何變化。祝笛瀾小心翼翼地翻看她的手臂內(nèi)側(cè),腰部后側(cè)。 在她的手臂、臀部和大腿內(nèi)側(cè)有著許多淤青,一些已經(jīng)在消退狀態(tài),一些看著是嶄新的傷痕,新新舊舊的不甚顯眼的淤青集中在一起。 祝笛瀾放下毯子,皺眉責問道,你不是叫你不許打她們?! 真沒有!金霖慌忙擺手,姐妹倆都很聽話,何況是祝小姐你的人,我最多說兩句,絕對沒動過手。 祝笛瀾雖不露聲色,但漸漸有惱火的神色。 祝小姐接手這邊的姑娘以來,就吩咐過不許再打她們。金霖繼續(xù)解釋,我們以前確實經(jīng)常痛揍不聽話的姑娘,但現(xiàn)在都是請祝小姐過來談,我們真的最多罵兩句,絕不會在身上打出印子來的。 祝笛瀾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金霖知道眼前的人是識破撒謊計謀的高手。他清清嗓子,她們身上的可能是客人弄的。你知道,雖然這里的人衣冠楚楚,私底下都人模狗樣的 知道了,她摘下手套,帶我去女更衣室。 女更衣室已被清空,祝笛瀾?yīng)氉赃M去,找到姐妹倆的更衣儲藏柜,打開細細查看。沒多久,凌顧宸也進來,在她身邊坐下,半個小時,我們就得離開。 嗯。祝笛瀾正仔細翻看一本袖珍筆記本,上面是各種支出收入。 金霖騙你了嗎? 一半一半吧。他分不出這兩姐妹。他也確實聽了我的話,不打我手下的人。這會所里姑娘那么多,暴力是最簡單的管教方式。 不過你要攬這事,我一直挺驚訝的。畢竟顏君都懶得過問。 祝笛瀾看了他一眼,沒回答,只是問道,那個房間有被入侵的跡象嗎? 沒有,整個會所都沒有。有能力干這種事的人不少,但做到完全沒有痕跡,幾乎不可能。 如果找到了meimei就另說。祝笛瀾戴著手套細細查化妝包,但我覺得她已經(jīng)消失了,所以才蹊蹺。 金霖說他還在找。不過我也覺得差不多了。meimei一定銷聲匿跡。 等警署的尸檢報告出來就可以確認。祝笛瀾起身把姐妹倆的物品原封不動放回去。 這是你的人,發(fā)生這么失控的事,你是該好好準備解釋。凌顧宸慣常的語調(diào)沒有情緒。 可祝笛瀾對他太熟悉,這樣的聲調(diào)已經(jīng)足夠生氣,足夠讓她膽寒。她想了想,鎮(zhèn)定地說,我會查清楚。 凌顧宸起身審視她,我希望你意識到,與你有關(guān)的事務(wù),都發(fā)生了類似的情形?;蚨嗷蛏俣奸_始失控。你要弄清楚,這是因為你自己,還是因為其他人。 祝笛瀾手扶著衣柜門,她的指尖不自覺地用勁許多。她的表情鎮(zhèn)定,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因為你自己,那我就讓你繼續(xù)休息。如果是因為別人,你就給我處理清楚了。知道了沒? 知道了。 凌顧宸轉(zhuǎn)身離開,把她一個人留在更衣室里。該查的都查完了,可她不想馬上離開。她坐在凳子上思考了許久,正欲起身,不經(jīng)意間瞄到兩個門縫之間露出紙片到一角。 兩姐妹的衣柜位置背靠背,因此兩扇門都打開時,這個位置十分不起眼。而這張卡片與衣柜同色,更是讓人無法察覺。 祝笛瀾把紙片拿在手里,讀著上面的留言,若有所思。 搜查結(jié)束,金霖準備裝作剛發(fā)現(xiàn)尸體的樣子報警。祝笛瀾到停車場,找到了準備離開的凌顧宸和覃沁。 祝笛瀾略躑躅,她等凌顧宸離得遠了些,才走到覃沁身邊,拉拉他的袖口小聲道,我有事跟你說。 覃沁會意地與她走遠了些,祝笛瀾不安地瞥了眼凌顧宸,他正準備上車,并沒有過來的打算。她從包里拿出那張裝在證物袋里的卡片,遞給覃沁。 卡片上的留言乍看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寫了些無趣的褒獎贊美之詞,像是從網(wǎng)上摘抄的歌詞和詩句。 你拿出來了?不留給警署的人? 他們的搜查基本不會帶走現(xiàn)場證物,只是取證。 祝笛瀾搖頭,他們沒必要拿到這個,我懷疑這些廢話里暗藏信息,可惜我暫時沒法把它與我們慣常用的密碼方式對上,沒法解密。 好,我讓黃彥查。覃沁把卡片放進口袋,你為什么這么肯定?我看著不過是普通的sao擾卡片。 祝笛瀾朝凌顧宸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愈加放低聲音,我我不是很確定。但是你知道劉刈,這可能是他的字跡。 覃沁蹙眉,他把卡片拿出來又看了一眼。落款寫著劉,字跡潦草但依稀可認,劉不是少見的姓氏,你對他的字跡這么熟? 所以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我見過他的字跡,但已時隔太久。他是個沖動魯莽、強勢、容易一意孤行的極端人格。我只能說這張卡片上字跡的主人的性格側(cè)寫與他十分符合。 如果確實是他,那這事又跟韓秋肅扯不開關(guān)系? 不見得。祝笛瀾認真道,劉刈并不完全聽命于秋肅。秋肅只在需要幫忙的時候找他,其他時候劉刈是自由活動的。 既然這樣為什么你不自己跟顧宸說? 你跟他說吧。他只會覺得我一個勁為秋肅開脫。 覃沁安慰地拉她,沒事。走吧,回家。 不了,我去查姐妹倆的住所,她們有室友,也是我的人。在警署來問話前我把事情安排好。 凌顧宸在車上看著兩人在遠處說話。最后似乎是聊完了,覃沁露出他一貫的溫柔笑意,輕輕拍拍祝笛瀾的頭,給了她一個簡短的擁抱,便送她上車離開。 覃沁坐到凌顧宸身邊,把剛剛的對話簡短復(fù)述了一遍。凌顧宸聽罷果然流露出隱忍的不滿,她自己不敢跟我說? 嘖,就知道你會這樣。她不過是有猜測,光為這猜測就要挨你一頓罵,當然不劃算。 凌顧宸聽了更光火,除了她,還有誰有膽量這么辦事?被你慣壞了。 覃沁看看他又看看窗外,再怎么說她終究是站在你這邊,你別沒事找她出氣,她夠不好過了。 她又跟你說什么委屈?凌顧宸依舊不滿。 覃沁欲言又止。他想起那天丁蕓茹說的話,又想起祝笛瀾最近時不時流露出的黯然神色。 他雖不解,可尊重祝笛瀾的選擇,也知道目前凌顧宸、孟莉莉與祝笛瀾三人的關(guān)系不該由自己去介入打擾。 她有什么不開心的?凌顧宸拉拉襯衫領(lǐng)口,她還不是想見誰就見誰,現(xiàn)在連我都管不得。我說她兩句,她就跟你哭,跟廖叔哭,逼得你們都要替她說話。我惹不起她,她倒不開心了? 覃沁頗不安地用手指敲敲車門。他太了解凌顧宸,因而總覺得有過意不去的針芒在刺他。 算了別說得太過分。她已經(jīng)很難過他看了眼凌顧宸,又移開目光,還是決定稍微暗示他一下,因為最近這兩人的關(guān)系簡直落到了冰點。 嘖,他再開口還是帶點猶豫,她終究有很記掛的人,怎么都放不下的。你該感覺得到。 自然。凌顧宸心想,她成天心心念念的人還能有誰。 那瞬間的怒火幾乎吞噬凌顧宸的心智。他的大腦有兩秒的空白,之后又恢復(fù)冰冷。他的神情冷漠,內(nèi)心卻已做下定決心。 他不會再給他們?nèi)魏蔚臋C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