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祝笛瀾一想到今晚要見韓秋肅，她明明不討厭他，卻高興不起來，心里像灌了鉛一樣沉。

    她拎著電腦走出公寓大門打算去坐公車，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韓秋肅笑著向她走來，我知道我約了你吃晚餐的，可我實在是等不到晚上才能見你了。

    她又驚又喜，小聲說：好歹發(fā)個信息，我都沒怎么化妝，邋遢死了。

    他捧起她的臉，溫柔地吻她，你怎樣都好看。要去哪兒？我送你。

    去學(xué)校趕論文。

    是不是沒睡好，眼睛是腫的，還都是紅血絲。

    嗯，她揉揉眼睛，昨晚寫得可煩了，還喝了點酒，就這樣了。

    壓力這么大？

    不過快了，下周最后一門考試。論文寫好了發(fā)給廖教授等回饋再修改，就是過年以后的事了。

    韓秋肅心疼地抱抱她。

    他進(jìn)不了大學(xué)的圖書館，也不想打擾她趕論文。只是接她去好好吃了頓午飯，犒勞她從書卷堆里爬出來的疲憊身軀。

    我都不好意思再約你吃什么燭光晚餐了，好像占用了你寶貴的時間。

    我本來想下午三點回家洗漱打扮跟你去約會的，祝笛瀾笑道，可惜我一大早的邋遢模樣就被你看見，根本就是曖昧殺手。

    素凈得很，一點都不邋遢。你真邋遢起來一定也很好看。

    騙人。她心里甜絲絲的。

    這樣吧，我去你家做飯給你吃。你就這樣，邋邋遢遢地跟我約會一次，寫論文寫到我叫你吃飯，不浪費你寶貴的時間。

    你很會做飯嗎？

    不怎么會，我試試，實在不行我叫個外賣擺在桌上，你也不要戳穿我。

    祝笛瀾笑得很甜。

    祝笛瀾心思飄忽，沒法專注在論文上。干脆坐在小吧臺前看著韓秋肅處理食材，一旁的湯鍋已是誘人的番茄紅色，咕咕冒著小泡。

    你做醬湯給我喝嗎？

    她把頭發(fā)隨意地盤在頭頂，沒有仔細(xì)打理，因為許多碎發(fā)都懶懶地掉下來，她的頭靠在小臂上，趴在吧臺上看他，眼神很累可也很期待。

    你喜歡嗎？

    她點頭。

    你在家會做飯嗎？

    這一年都挺忙的，就沒自己做過飯了。以前她頓了頓，某個人的身影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與白明在一起的時候是她過去這些年來唯一比較快樂、生活壓力也沒有那么大的時候，因此她很有些閑時來研究做菜這件事，給白明做菜也是她當(dāng)時為數(shù)不多的愛好之一。

    分手之后她的經(jīng)濟壓力非常大，每日徒勞奔波，再也沒有過那樣的時刻了。

    以前偶爾會做。

    她惱怒自己這樣不自覺地想他。

    那個男人離開她的時候一絲留戀都沒有，而她獨自來到泊都試圖開始新生活竟然還時不時地想起一個與自己已無關(guān)也完全不值得再想起的人。

    這種時刻總讓她疲累而惱火。

    韓秋肅看著她這一瞬的走神，以前在堯城的時候嗎？

    她坐直了身，輕聲說，你別問了。

    我倒是希望你與我談他，你能輕松說出來的事，才是真的放下了。

    祝笛瀾垂著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開不了口。她沒放下這過去的事，也不想同眼前這個要與之談虛偽、互相傷害的戀愛的人分享這種事。

    笛瀾，你值得更好的人愛你，然后你會知道以前的事根本不再重要。比如我。

    他的身體前傾越過吧臺，貼上了她的雙唇。

    韓秋肅給她一種奇妙的安全感，可她也只能在腦海里不斷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但這個吻的美妙像有一個世紀(jì)那么久。祝笛瀾依舊垂著眼，嘴角卻泛出甜甜的笑意。

    她姣好的容顏讓他留戀地移不開眼。

    同韓秋肅聊天實在有趣，她總是被逗得直笑。他的廚藝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這么曖昧的氛圍里，那瓶紅酒都不知不覺下去了大半。

    韓秋肅與她坐得越來越近，手也環(huán)到了她的腰上。

    她比看上去更纖細(xì)，那腰輕輕一握便似要斷了，他不敢用力，只是虛虛地扶著她。

    他發(fā)現(xiàn)她不論笑得多歡，眼底總有哀傷的底色，像是一塊嶄新的油畫布上莫名被漆了一層珠光。

    這份哀傷的底色讓他不解也讓他心疼。

    借著酒勁，祝笛瀾忽然有股沖動。她本就快要貼在他懷里，動了動便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或許是酒意，或許是這曖昧的氛圍，兩人都很激動。

    她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韓秋肅把酒杯放下，他兩手摟住她的腰，輕輕一抬，她就倒進(jìn)了他的懷里。

    祝笛瀾吻著他，右手輕輕從他的后頸撫到他胸前。韓秋肅一開始只是將雙手放在她的腰間，這吻卻愈發(fā)性感起來，他感受到她溫柔的氣息貼著自己的臉頰。

    他的手輕輕在她的后背和臀部游走。

    祝笛瀾也很沉溺，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襯衫已經(jīng)褪了一半，淡藍(lán)色的胸衣也露了一截。

    忽然她就清醒了，趕緊坐直，恍惚地說不出話。

    韓秋肅看她有些震驚的表情，趕緊把她的襯衫拉好，蓋住她裸露出來的白皙肌膚。

    我她清醒起來，不敢看他。

    對不起，你還需要些時間。我太沖動。

    她站起來穿好衣服，與韓秋肅一起把桌上的餐具收拾干凈。做完這一切，他表示自己要走。

    祝笛瀾還是不知道說些什么。她以為凌顧宸叫她勾引眼前這個人，談個不痛不癢的戀愛很簡單，照著模式說些還想見你的話之類就行了。

    可她被剛剛的自己嚇了一跳，尋思著大概是喝多了。

    韓秋肅安慰道，笛瀾，我對你是很認(rèn)真的，你不要害怕。

    祝笛瀾覺得自己笑得很虛弱。

    我等你聯(lián)系我，好不好？

    她點點頭。

    韓秋肅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秋肅，謝謝你為我做的晚餐。我很喜歡。

    看著他打開房門，她才擠出這么一句。

    他走后，祝笛瀾?yīng)氉则樵谏嘲l(fā)上想著剛剛的事。

    那份激情讓她光想想都有些燥熱，她用手給自己扇風(fēng)。告誡自己道：你可別忘了正事啊。

    她沒再去過學(xué)校以外的地方，凌顧宸這一禁令意外得好似給她放了個大假。處理完論文的事便是假期與農(nóng)歷新年了。

    她閑下來，每天只是看看書，或是與韓秋肅在泊都各個公園里散步。兩人越來越像對真正的情侶。

    偶爾祝笛瀾留意到凌顧宸的人會跟蹤他們，韓秋肅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經(jīng)常看著某個人某輛車若有所思。

    于是找到機會時她同凌顧宸聊起這件事，你也不注意些，有些人跟得我都覺得不對勁，當(dāng)韓秋肅傻嗎？

    他那么光明正大地走在大馬路上才是難得，要不是你在他旁邊礙事，我直接叫人做了他。凌顧宸不屑。

    祝笛瀾翻了個白眼，倒怪我了。當(dāng)我沒說。

    他手下有些人，我一直查不到，你要留意下。

    你不是說他一直單獨行動

    行動可以單獨做，但是情報需要關(guān)系網(wǎng)。他一定有很強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才會底氣這么足跟我硬扛。

    祝笛瀾內(nèi)心懷疑自己辦得到多少。

    你現(xiàn)在戀愛談得開心，倒是不罵我了。

    我什么時候真的罵過你？怕你還來不及。

    這話姿態(tài)擺得低，可她的語氣一如既往恨恨得。

    過年的時候我?guī)Ю蚶蛉ツ蠋X島度假，你說服韓秋肅跟我們一起去。

    她一臉訝異和困惑。

    我對他的行為掌控得太少，如果能把他引開泊都一周，我就有緩沖的時間查他接觸的人。你一定要說服他，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知道了。

    祝笛瀾聽這話苗頭不對，煩躁地起身要走。

    凌顧宸早她一步，按住書房的門把手，你知道他住所的地址了嗎？

    不知道。

    他疑心重，你小心點是應(yīng)該的。

    祝笛瀾以為他要發(fā)火，這話卻帶些誠懇，把她嚇了一跳。

    你也是很小心的人，稍有不對你一向跑得很快，在韓秋肅身邊也一樣，別把命搭進(jìn)去。凌顧宸語氣很平緩。

    這約莫是他們之間第一次這么心平氣和的對話。

    可她卻沒辦法保持平和，非要刺下他：我要是真的那么聰明，跑得那么快，也不會落你手里了。

    凌顧宸輕笑了一下，拉開門讓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