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槐香
第一百零六章 槐香
徐州城中,百姓潮涌,高呼之聲此起彼伏,皆贊那馬背上的女子義薄云天,斷案如神。 趙弦寧凝了雙眸,看她微微策馬,沖圍來的百姓淡然淺笑回禮,英姿風發(fā),她比幾個月前颯爽了多許。 閣欄處,一抹身影隱于窗后,悄然合上窗扇。 風頭如此之盛,大人就不擔憂? 聞言,藤椅上何堯睿拔了拔手中茶盞,眸色笑然:景司獄愛民如子,公正不阿,百姓愛戴也乎常理,為何擔憂? 羅易不明,大人為何要幫她? 圣上的面子,老夫還是要給幾分,且老夫也并未幫她,只不過是散了一番消息罷了。何堯睿放下茶盞,微微坐起身來,今夜到牢里走一趟,把人給做了吧,留著是個禍害,帶些人手再多搜些地方,看他把東西都藏在了何處,與柔然王交易多年,不可能只有那么點兒東西。 昨夜未曾歇好,又逢今日多事,下了馬景昔便有些踉蹌,轉(zhuǎn)身時扶著樹干吐的昏天暗地,腹中胎兒漸長,孕辰反應日漸頻繁,長此久往瞞不了多時,她知道,這不是個法子,但卻無可奈何。 她不是個多情之人,既許了諾,心嫁他人,又怎能留著這意外讓他難堪。 可是景大人?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問候,景昔皺眉,神色微亂回頭,卻見一個身著素衣的女人,三十有幾模樣,正是神色拘謹望著她。 我叫秀姑,家住城外許家村,一日前狄公子告訴我說監(jiān)刑司缺個燒火的婆子,我便來了,大人看我可是能行?她有些局促,粗糙卻很是干凈的雙手攥著麻衣不住攪弄。 景昔皺了皺眉,半晌擠出一句:你說的狄公子,可是狄柔? 女人一聽,連連點頭:對,是叫這個名字。 景昔拂拂袖子,笑了眉眼道:你與他相識? 女人點頭:狄公子曾到我們村里辦過案,他的臉就是 秀姑? 景昔抬眸,見不遠處狄柔走來,朝女人笑了笑,方才松了幾分警覺。 大人,這是秀姑,我見府中缺人手,便擅自與她說了此事。狄柔垂眸作了一輯,一番敬語說得有模有樣,一旁女人見狀,也忙跟著垂眸施禮。 景昔笑了笑,凝眸打量了一番眼前女人:讓她留下吧。 聞言,女人喜了面容,卻是不忘規(guī)矩施了一計正禮:多謝大人。 景昔微微點頭:狄柔,帶她下去熟悉一下府內(nèi)。 人一離去,景昔依上樹干緩出一口氣來,卻又忍不住捂了嘴悶嘔了幾聲,憋得眼淚涔涔。 眼前疏影晃了幾晃,景昔眨眨眼隱下眸中薄霧,看清來人時,不由皺了月眉:你怎么在這兒? 他到底來了多久! 你能在這兒,為何我不能來?楊奎一張口,便立馬生了悔,紅著耳根不甚自然翻出懷中帕子,展開時又太過緊張,帕子中的褐果抖落了幾個,餓了就先吃些這個吧。 見她一動不動盯著他,楊奎更是不適,連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別誤會,我可沒想巴結(jié)你,再說,我楊奎也不需要。 陳皮果?景昔捏過帕子上果rou嗅了嗅,酸的,豈不是越吃越餓? 楊奎怔了神色,看她捏了一塊送進口中享受得眉眼微瞇,不由跟著揚了嘴角。 再吃一個。景昔食知其味,伸了手過去,卻是被他躲開。 坐下吃。楊奎一撩衣擺,旁若無人朝樹下石凳坐去。 此處乃司府后院,一入春,老槐樹便結(jié)了花穗,紛紛揚揚,香飄滿院。 景昔攏了袖,朝他身旁坐去。 石凳不大,稍長,一人坐綽綽有余,兩人共坐,便略顯緊湊。 楊奎紅了耳根,端著帕子朝她遞了過去。 你還喜歡吃這個?景昔笑了笑,伸手欲要去捏,卻是瞧見帕角微顫,遂伸了手握住他調(diào)侃笑聲,再抖幾下可就沒了,不舍得讓我吃? 一瞬,楊奎耳根guntang,剛毅臉龐火燒火燎般,急急將手抽出:都給你。 景昔笑聲,接過帕子放在腿間,看他局促繃著身子,黑麻靴子藏在官服下微微翹動,靴面上,星星點點裂縫已是毛了邊,甚至敞了口。 監(jiān)刑司的獄衛(wèi)一月俸銀并不少,她也并未見哪個獄衛(wèi)同他一般過的如此拮據(jù)。 少斗些酒。景昔收了神色,卻是忍不住訓聲。 楊奎反應過來,窘澀縮了縮雙腳,景昔看得忍俊不禁,終是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口中陳皮rou噴了他一臉,果酸撲鼻。 擦擦吧。景昔忍了笑,遞過帕子給他,吃人的嘴軟,這包陳皮果就算作你交的罰銀。 她承認,以往她是有生偏見,公報私仇,但誰讓這男人先動手刺她的臉,落入她手中,還不得好生訓教一番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不需要。他仍在別扭,繃著面容,傲然的性子讓人惱火。 本就是她施計陷害,如今倒好似主子一樣恕他無罪。 那你是要成心與我過不去了?景昔拿手肘懟了懟他,神色不悅。 見他急了英眉,景昔笑然,他若要與她不對頭,便不會請她吃這陳皮果,不過是看他這桀驁難馴模樣,惹得她想逗趣他一番罷了。 你楊奎有些難以啟齒,將官服攥得皺皺巴巴也沒能說出那句多謝,她曾救過他兩次,救進了他綺夢里,讓他平凡的日子紛亂如麻。 他決定不說了,他做! 楊奎垂眸,磨蹭了好一陣方才拿出懷中發(fā)簪,抬頭時,卻是見她早已起身。 好了,多謝你的陳皮果。景昔揚了笑臉,將帕子疊好遞給他,轉(zhuǎn)身緩緩離去。 楊奎垂了手,幾番張口,卻覺喉嚨發(fā)緊,只默然望著她離去背影,看槐花稀影灑滿她肩頭,又消失不見。 總有機會的,他笑了笑,將發(fā)簪重又藏進懷中,依上樹干微微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