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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景昔在線閱讀 - 第九十三章 顏裳

第九十三章 顏裳

    

第九十三章 顏裳



    趙弦寧生了羞澀,彎著唇角,俊容暈起兩抹紅霞直直望著她,直到人影踏入榭亭,又冷了雙眸,不屑地晲了眼退出亭外的書童,若不是他家阿德攔著,今日他定要這小矮子好看!

    陸思玉也不看他,兩眼一斜去盯檐下銅鈴,聽那司獄大人的口氣,這兩人關(guān)系貌似不簡單。

    終究他也不過是個尋常百姓罷了,適才也不知哪里來的狗膽,竟說出那番話語來,如今想想,這白發(fā)男人也并未做錯,只不過那神情當(dāng)真惹人厭,冷得像冰窖,比他家溫和可親的夫子差遠了!

    景昔撩簾而進時,猶自怔了一怔。

    亭內(nèi)設(shè)了屏風(fēng),將一方小閣分作兩席,隔著花卉單屏,朦朦朧朧能瞧出個人影來,正是望著湖面,負手而立。

    景昔笑了一聲,毫不拘謹撩擺坐下,提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聽聞你要與本官一敘,這,便是你翰文書院的待客之道?

    文人雅士多世俗,名節(jié)聲譽多有看中,一曰男女授受不親,二曰不孝有三,口中孔孟之道滔滔不絕,讓人膩耳。

    景昔失落嘆了一聲,拿過桌上紅豆糕咬了一口。婁姨燒的菜倒是色味俱全,但她卻沒何胃口,如今出來這一趟,竟又有些餓了。

    紅豆糕太過精巧,景昔吃了一塊,不覺過癮,便又拿了一塊塞進口中,端過茶水仰頭灌了滿嘴。

    屏風(fēng)后男人淡然笑了一笑,回過身來,隔著朦朧屏風(fēng)望向桌前斜坐著的女子。

    她正伸手去捻葡萄,皮都來不及吐,又拎了一塊棗糕送進口中,許是吃得歡喜了,翹過二郎腿,身子半依上石桌,吊兒郎當(dāng)?shù)膱?zhí)垮神色,哪還有半分為官模樣。

    好吃嗎?他出聲問道。

    景昔抬頭,將手中小半塊棗糕塞進口中:還不錯,茶水有些濃了,我喜歡碧螺春。

    男人微微笑然:嘗嘗你面前的馬蹄糕。

    景昔低頭,晲了眼盤中白如豆花糕點皺了眉:太丑,下不去口。

    她對這屏風(fēng)后的男人沒幾分好印象,和這馬蹄糕一樣,不甚合她胃口。

    男人也不惱,只溫和勸道:嘗嘗。

    景昔瞥了屏風(fēng)一眼,不情愿拿過一塊,抿著牙縫咬了一口。

    入口酸甜,卻不過分蟄人,夾雜了清柚之味,再咬一口,里面露出些鵝黃色果rou來。

    有些好吃了,景昔咂咂嘴想再拿一塊,但想及適才話語,又打消了念頭,眼睛卻是一直盯著面前馬蹄糕:味道一般,沒什么特別。

    說此話時,她已伸手,捏過一條馬蹄糕,暗自放進口中。

    屏風(fēng)后男人將她這一舉一動看了真切,微微彎了唇角嘆聲:看來是顏裳手藝差了些。

    景昔頓住,忘了嘴里還塞著東西,嗚咽不清說了一字,又連忙閉口,端過茶水順了半晌方才道:顏夫子邀本官來,不會只是為了嘗這些糕點的吧?

    若我說,只是為了嘗糕點呢?

    景昔凝眉,隔著屏風(fēng),直直望向里面端坐的朧影。她知道,他也正在看她,湖風(fēng)吹起衣袍,朧影仍舊巋然不動。

    夫子的聲音,有些耳熟。景昔微微瞇眸,拍去手上殘渣,正襟危坐。

    我傳道四方,大人有所熟識,也不足為奇。

    有道理。景昔笑然起身,官袖一拂,漫不經(jīng)心踱了幾步,倏然朝屏風(fēng)處行去,那便讓本官瞧瞧是何熟人。

    屏瑟已近,男人竹青色衣擺映入眼簾,再往前一步,側(cè)容已窺大半。

    景昔倏然頓腳,長笑一聲又回身坐至桌前:我可什么都沒看到啊,別以為本官不知,你們文人雅客愛舞弄筆桿子,到時若有人傳我偷窺你們翰文書院的夫子,我就拿你是問。

    屏風(fēng)后,亦是傳來一聲低笑:大人不妨再嘗嘗玲瓏壺里的果釀。

    有酒?景昔眸子一亮,拎過桌上玲瓏鶴嘴壺斟了一杯,葡萄釀,顏夫子有心了,不過本官不飲酒,翰文書院盛譽滿城,比那些官學(xué)差不上幾許,本官見之心慨,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過本官聽聞太守大人對書院多有略見,不如,我?guī)头蜃右]一二?

    這套官話說得圓潤兩可,她既不想橫插一手,多管閑事,又不愿敗了人緣,便施計將這山芋扔給他人。

    屏風(fēng)后男人聞聲卻是笑了幾笑,似是聽了逗趣兒之事,忍俊不禁:顏某無心官場之事,今日邀約大人,只為賞酒罷了。

    景昔塌眉,隨著他話語亦是笑了幾笑:賞酒,賞酒好,夫子有雅興!

    兩人又敘了半日風(fēng)月,道別在即,屏風(fēng)后男人倏然起身上前兩步,黑云靴已邁過屏欄,卻又生生頓住,似是在隱忍,卻終不過道出一句:大人慢走。

    景昔微微點頭示禮,轉(zhuǎn)身颯踏如流星出了軒榭。

    趙弦寧早已等的不耐,見她走來,箭步上前,盯著她上下左右瞧了一通,發(fā)覺無傷,方才安下心來:走吧。

    這地方,再多待一刻,他都要忍不住拔劍伺候那鼻孔朝天的小矮子。

    見他冷著雙眸掃來,陸思玉輕哼一聲,別過腦袋去看飄蕩紗簾。

    景昔低低吃笑,負手間,已下了木廊,朝桃林行去。

    別動。趙弦寧上前,扳過她身子,伸手抹去她嘴角邊糕點渣滓。

    她又伸舌舔了舔,緋紅舌尖在唇角逗了幾逗,望著他明媚一笑:失儀態(tài)了,下次注意。

    趙弦寧只覺呼吸一熱,身下蟄伏的山脈驟然昂揚,腦中飛過紛雜旖旎,又被他強然按下。

    此地不宜撒歡,身后還跟著個礙眼的小眼怪,他回頭剜了眼緊隨其后的陸思玉,冷嗤一聲,追上桃林中身影。

    簾紗飄蕩,屏風(fēng)后,一抹身影矗立良久。

    沐彥勾唇,隔著緋紅桃簇,笑然凝視林中嗅花的女子。

    倏然,他又沉了長眉,看那白發(fā)男人伸手拂去她肩頭花碎,兩人鶯燕笑語模樣讓他握了袖口,急急踏出幾步,卻又頓住。

    那男人失了命根,做不出何出格之事,兩人只是舊識罷了,沐彥微微松手,卻仍覺心口沉悶不止,不明之火肆意繚繞。

    他太想她了,沒有一刻不念她,周折顛簸尋著她消息來到徐州,卻發(fā)現(xiàn)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已不是昔兒,她是宗正承德,是徐州司府的監(jiān)刑司,是他的大人,卻唯獨不是他的妻。

    無人知他適才喚出那聲大人時悲戚,她明明是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她就在他眼前,吃著他做的糕點,飲他釀了一月的果酒。

    無需去看,他也知她嘴角掛著酒釀,笑臉穎穎將糕點塞得滿嘴都是,他太過熟悉她,熟悉到心口直顫,卻又不敢輕易打擾她,像湖泊之中的一葉扁舟,擔(dān)心驚了鷗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