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張永強接過倪少翔的軍刀,刀柄冰涼,把手心薄汗浸冷。他知道倪少翔并不是在開玩笑,今天不殺何靖,死的就是他張永強。 中環(huán)精英西裝加持,算計著恒指數(shù)值為股市漲跌鼓動人們買進(jìn)賣出,你以為這就是世間貪錢jian狡的極致。卻不知道這個黑暗勢力的叢林里,他們不僅要錢,還要你的命,他們才是真正利益至上的杰出代表。 關(guān)二爺罩的是權(quán)力的持有者,而不是這群自以為義薄云天的渣滓。 張永強咬緊自己后槽牙,把他綁起來。 強哥!何武無法接受何靖要遭此虐殺,暴怒掙脫平頭的鉗制,我哥跟了你這么多年,幫你做了多少事?兩年前你被洪順葉老砍的時候還是我哥替你挨的刀!你現(xiàn)在就連一句求情都不幫他開口,你算什么大哥! 阿武,你現(xiàn)在什么態(tài)度?張永強怒視何武,這次是你哥不走運,做腳的丟了貨,怨不得任何人。別說我張永強,就算是耶穌來了,新義也不會留他的命! 貨還在。 平地一聲雷,炸得滿堂瞠目怔忡??磻虻捏@懼的,焦慮的冷漠的,此刻紛雜眼神皆落在中間高大男人的身上。 何靖表情冷淡,語氣篤定。 倪寬率先發(fā)問,你在講什么? 警察抓到我之前,我把貨藏起來了。何靖轉(zhuǎn)向倪少翔,倪少,不信的話盡管派人去取。 倪少翔臉色陰沉,渾身戾氣攝人,何靖,你不要耍花樣。 往返最多1個鐘。倪少,我這條命多留1個鐘,對你來說沒什么損失。 倪少翔沉思幾秒,轉(zhuǎn)頭跟身后馬仔交代。何靖卻突然提出要求,阿武一起去,地址我只告訴他。 倪少翔沒有反對。何武走近何靖聽他交代完畢,點頭后轉(zhuǎn)身出了大門。 何靖,如果1個鐘之后貨沒出現(xiàn),你和你弟一起死。 倪少翔見何武離開大廳,輕描淡寫補了一句。 何靖眉心擰緊。進(jìn)門前所有人已搜過身,何武身上沒有任何武器。一旦貨沒找到,他根本不用回來。 是自己大意了。讓何武取貨無非是為了保證貨能完整拿回來,保自己一條命,卻不曾想同時搭上了何武的命。 倪少翔怒火攻心,恨不得株連九族。 那輛車確實積灰很深,閑置時間肯定不短。何靖情急之下作出博弈,賭那臺車短期內(nèi)不會有人注意,賭他這次能被老天眷顧。贏了滿堂彩,輸了無尸骸,生死原來只是頃刻一瞬。 由天話事。 一個鐘后,所有人視線落在從門外進(jìn)來的人身上。一只發(fā)皺的黑色袋子出現(xiàn)在利群大排檔廳堂中間,打開之后露出里面分裝完整的白色粉末。 倪少,純度一致,是泰國那批貨。 在哪里找到的? 青鴻路那邊,巷口一臺廢棄汽車的底盤。 倪少翔目光從黑色袋子轉(zhuǎn)到何靖臉上,眉宇間幾日來的陰云密布驟然消散無蹤。他拍著太師椅的扶手爽朗大笑,何靖,你行啊,你可真行! 幾秒時間如過山車般失重跌宕,原本緊繃壓抑的氛圍突然蒸發(fā)消失,人人皆為這失而復(fù)得松了口氣。 蔣興不動聲色,這番半夜升堂原來演的是完璧歸趙,倪老,沒想到現(xiàn)在少翔身邊都有這么厲害的人了,看來你退休有望。 倪寬笑著擺了擺手。不用他自掏腰包替倪少翔填這2000萬的窟窿,自然心情開朗,喜上眉梢。 蔣興無心多嘴,片刻都不愿逗留,既然貨能找回來,也沒什么需要我相商的了,我先走一步。 倪寬點頭,目送蔣興離開。 經(jīng)過何靖身邊,廖勝目光與何靖對上,彼此眼中并無多余想法。隨后廖勝在路邊妥帖替蔣興打開車門,再坐進(jìn)駕駛位出發(fā)回蔣宅。 阿勝,你覺得這個何靖怎樣?蔣興手指輕叩膝蓋,沒由來問了一句。 廖勝從后視鏡瞥見蔣興喜怒不明的表情,腦內(nèi)閃現(xiàn)何靖打死不跪的片段,倪家教出來的人,胃口大能力差,這次最多算他走運吧。 臨時更改交貨時間,前腳提貨后腳警察就來,我看不是運氣好,而是有鬼。倪家不把這張鬼牌找出來,日后麻煩陸續(xù)有來。 蔣興說罷闔上眼睛休息,不再開口。 利群大排檔廳堂內(nèi),剩下倪家父子及一眾馬仔。失而復(fù)得自然皆大歡喜,但蔣興能想到,倪家父子不可能想不到,沒多久倪少翔就斂起剛剛虛驚一場的輕松。 2000萬大禮,足夠掃毒組劉耀輝升職加薪了吧?那條撲街陰魂不散盯了我三年,就等著把送我進(jìn)去。倪少翔撣撣煙灰,從左到右掃視所有人,無論誰是內(nèi)鬼,我現(xiàn)在勸你及早收手,不然分分鐘我讓你變成油炸鬼。 秋夜凌晨時分聽見這般威脅,如置身陰曹地府,哆嗦候著閻王點名賜刑。堂下各人思緒翻飛,告誡自己打醒十二分精神警惕內(nèi)鬼,同時暗忖到底是身邊的哪個人。 自古黑白兩道勢不兩立,拜過關(guān)二爺就不要有二心。做我們這一行就要守這一行的規(guī)矩,二五仔都不會有好下場。各位,好自為之,聽明白了嗎? 是的,倪老。 眾人點頭。 倪寬說罷便帶著人走出利群門口。畢竟自己大權(quán)早已交至倪少翔手里,幫派規(guī)矩說一不二,他也沒必要插手太多。 倪少翔送走倪寬,笑著走到何靖面前,阿靖,你還能站在這里,已經(jīng)算我手下留情了。大佬眼里被警察盯上就是你的錯,連解釋都不給機會,要怪就怪自己流年不利。 不過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止本事大,你還運氣好。是不是過兩年新義就輪到你話事了? 倪少說笑了,我只不過是為社團做事而已。 何靖低下頭,滿身疲倦力氣盡失。還要應(yīng)付倪少翔的話中帶刺,只想敷衍了事。 倪少翔擺擺手,你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說話太好聽。今晚就先這樣吧,回去收拾收拾,之后我還指望你幫我做事的。 心頭大石落地,自然是要好好舒爽一番,倪少翔大步走出門外,往銷魂窟大富豪去。 只剩寥寥數(shù)人還在廳堂內(nèi)。 先回去吧。何靖聲音里有無盡的疲倦。 阿靖張永強突然開口,未說完就被何靖打斷,強哥,我們之間不用解釋什么。 張永強嘴唇動了動,眼見何武跟平頭將何靖扶走,卻始終沒有說出半個字。 禮拜一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歷史課。即將邁進(jìn)11月的深秋,本港氣溫仍舊不高不低,海風(fēng)難得和緩干燥,只有傍晚時分的溫差能吹亂少女發(fā)梢。 蔣慈看著手表指針指向五點。歷史老師MR 周課本一夾,皮鞋敲地面噠噠似馬蹄,走得比學(xué)生還著急。蔣慈把手里筆記重頭再看一遍,查缺補漏。 阿慈商紂王今天還來嗎? 陳思敏從前排座位轉(zhuǎn)身,圓圓眼睛如玻璃珠般晶瑩剔透,泛著盈盈水光。 他死了。蔣慈頭也不抬。 水光里瞬間盛滿驚懼, ??!不是吧? 商朝距今3036年,商紂王早已作古。蔣慈認(rèn)真翻頁檢查,見記錄無誤把筆收起。 你嚇?biāo)牢伊岁愃济襞呐男乜冢沂菃柲隳莻€專屬的機車紂王啊。 我當(dāng)他死了!蔣慈突然用力把筆摔進(jìn)袋內(nèi),動靜大得陳思敏立刻閉嘴。她拉起拉鏈,臉色微惱,快點走吧,吃完東西還要去上補習(xí)。 陳思敏太熟悉蔣小姐的脾氣。驕矜貓咪的毛只能順著摸,一旦逆著來隨時要被尖牙咬出細(xì)密孔洞,又疼又癢。 看來這個紂王只會騎車,不會養(yǎng)貓。 蔣慈最近堪稱績優(yōu)生典范,全然沉浸學(xué)習(xí),對課本以外的一切不聞不問。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為了不再回想那晚的狼狽苦楚。她低估了自己,以為只會難過一晚,結(jié)果第二天睡醒沖進(jìn)腦內(nèi)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反復(fù)拷問,他為什么不來? 煩人!哪有什么為什么,不來就不來。在她心里何靖已經(jīng)作古,千古罪人這個詞就是為他量身定制的。 出了校門還沒走遠(yuǎn)幾步,只見千古罪人沒有負(fù)荊便來請罪。孑然一身白衣站在校門路沿欄桿處倚著,雙手交叉在胸前,神情若有所思。 呵,居然沒死,還敢出現(xiàn)。 蔣慈把心一橫,裝作沒看見直直往前走。陳思敏眼尖,伸手準(zhǔn)備跟何靖打招呼,卻被蔣慈阻攔,不要理他。 何靖眼見蔣慈揚起下巴,目不斜視從自己面前走過。 那張魂牽夢縈的臉不施粉黛,長發(fā)披肩,苗條身材被白色校服襯得秀氣清純。他知道自己失約肯定會惹來蔣慈不滿,又不能直接到蔣宅去找她,只好在校門守株待兔。 阿慈何靖快步跟上,并排走到蔣慈旁邊,對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不來的。 陳思敏終于知道紂王是怎么死的了。她邊走邊抬頭掃視這對俊男美女,想開口說點什么,卻被蔣慈冰封三尺的表情凍住嘴。 她不想做陪葬品,只能用眼神可憐何靖。 阿慈,別生氣好嗎? 蔣慈突然停住腳步,我為什么要生氣,我又不認(rèn)識你。 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出18公分的何靖,準(zhǔn)備好凌厲眼神狠狠回瞪,卻被他嘴邊顯眼的淤青打斷。 你被打了?蔣慈脫口而出,語落即悔。 何靖笑了。 沒想到挨一頓打能換來她的關(guān)心,那些憤懣疼痛隨之煙消云散。在警署的時候他有想過蔣慈獨自站在風(fēng)里等他,想過她會因為自己失約而生氣。想著想著備受煎熬,恨不得手刃內(nèi)鬼。 不認(rèn)識我,怎么還關(guān)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