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的計劃不是就失敗了嗎？”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yán)重。

    織夢者的笑容里帶著狡黠：“我說過的，這個故事有點復(fù)雜，現(xiàn)在，核心的部分才剛剛開始呢?！?/br>
    她抬起手指指頭頂?shù)男强眨骸拔业耐鍟凡段?，或者更簡單的方式是摧毀我，追獵者會找上門來，作為集體意志的代言者，他手握幾乎無盡的資源和力量，我完全無法抗衡，而他只需要一次簡單的攻擊，就能讓整個行星與我一同毀滅。但我預(yù)料到了追獵我的人選，我知道他會主動請求前來，因為他是最了解我的一個，而我也了解他，利用這份不尋常的熟識，在他穿越時空的障壁時，我發(fā)動了一次突襲，讓他陷入了沉眠——但那只是暫時的。他的心靈防衛(wèi)系統(tǒng)遲早會解開束縛，到那時，一切將灰飛煙滅。”

    “所剩下的辦法只有一條：追獵者必須由人類來釋放。我的族群雖然冷漠無情，卻遵循交換之道，如果人類提前釋放了追獵者，那么他也必須有所回報，這將挽救人類免于滅頂之災(zāi)——是那五個女孩完成了這場救贖，也許沒人能想象到，柔弱的個體能在整個文明的歷史上刻下這樣決定存亡的一筆。”

    “你是說，卡莉她們的行動，實際上在你的計劃之中？”

    織夢者微微點頭。

    “那你為什么還要設(shè)下那么多的障礙？為什么還要殘忍地奪去她們的生命？”

    “一方面是為了不讓追獵者在掃描思想時起疑，而另一方面，那也是一場考試，一場證明人類配得救贖的考試?！彼穆曇糇兊们f重起來：“在我們慣常的認(rèn)識中，情感是本能的一部分，但我發(fā)現(xiàn)，在人類身上卻并不盡然。人類的情感能夠超越于本能之上，那是你們最與眾不同的地方，那是我選中你們的關(guān)鍵原因。這種超越本能的情感最極致的表現(xiàn)，則是犧牲——幾乎所有生物的本能都是趨利避害，趨生避死，但人類的情感卻能讓個體放棄自我的生存，那是情感不同于本能的明證，犧牲是人類最耀眼的美德，犧牲者之血鋪就了人類歷史的軌跡，正如你們的神所說過的：人為朋友舍命，人的愛沒有比這個大的。所以，我的考題唯有靠犧牲才能破解，如果她們失敗了，那說明人類仍然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族群。但她們成功了，她們代表人類通過了測試——那是一曲鮮血譜就的贊歌，她們的壯舉值得彪炳史冊?！?/br>
    “但問題是，你被打敗了，被囚禁在這里，你發(fā)動的戰(zhàn)爭不是就結(jié)束了嗎？”

    “不，她們還完成了另一項至關(guān)重要的使命，她們在夢境中所孕育的孩子，那是人類與我共同的孩子，我把我的一部分意志導(dǎo)入到了其中，血rou之軀暫時壓抑了他的精神力，讓他不會被追獵者注意到，但他會逐步覺醒，并且接管迷霧——戰(zhàn)爭并未結(jié)束，它將繼續(xù)與人類同行，直到人類真正有能力解開黃霧秘密的那一天?！?/br>
    那些血腥而yin靡的殺戮仍將繼續(xù)，但卻是為了人類整體的生存？我無法判斷那是悲劇還是喜劇，也無法描述我紊亂的心情。“但是……但是為什么我會來到這里？我現(xiàn)在要做什么？”

    “哈哈！”織夢者大笑起來：“你也是到最后才想起來關(guān)心自己的人呀，我果然沒有選錯。我在之前的夢境中考驗過你了，你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的智慧、責(zé)任感與犧牲的精神，當(dāng)然，還有最重要的一條——破解夢境的能力?！?/br>
    她凝視著我的臉，表情如同母親夸獎自己的孩子：“你是我的計劃中無比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你是我的先知，我的戰(zhàn)士，我的預(yù)言者，你是命運的起點與終點?！?/br>
    這樣的榮譽(yù)讓我覺得有點無所適從，我開始好奇究竟還有什么樣的使命承載在我的身上，那讓我有些擔(dān)心，卻又帶著期待。

    “你覺得為什么人類能預(yù)先知曉黃霧的降臨？你覺得為什么卡莉的小隊會按照我的意愿被揀選？那都是因為你——獲選者，有三件事情需要你去完成，，寫下你所知道的一切，把它傳于后世，那將成為至關(guān)重要的典籍，在它的指引下，才有塞納瑞斯實驗室以及鋼鐵天使的建立，才有那五個女孩的行動。而第二，我還需要你作出一樣犧牲。”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望著她。

    “在你的夢境中，我在你的身體里作了一點點改變，你的卵巢中有一顆細(xì)胞的DNA被修改了，她將長成卵子，而由她孕育的后裔，將世世代代擁有融入夢境，修改夢境的能力，你是篡夢者血脈的開始，而非終結(jié)。你會生下頭生的女兒，你要哺育她長大，你還要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因為在光陰之冢逆時光之流而上的同時，還有另一個我，那個昔日的我，正匆匆趕往未來，有一天她會來帶走那個孩子，將她送往未來，去完成她的使命。”

    她再一次俏皮地笑了：“你應(yīng)該知道，該給她取什么名字?！?/br>
    苦澀的答案，但我想我沒辦法拒絕她。

    “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現(xiàn)在，做第三件事吧，用你手中的長矛，刺穿我的身體吧?！?/br>
    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滿臉愕然。

    “你必須這樣做，我的沉眠與我對追獵者所作的一樣，只是暫時的，我會緩慢地蘇醒，而當(dāng)追獵者在三千年前重返時，如果尋不到我的蹤跡，人類將面臨無情的毀滅。所以篡夢者的血脈必須存在，她們將一代代進(jìn)入我的墓xue，在我即將蘇醒的時候讓我重歸安眠，這項使命必須被貫徹下去——這是為了人類?！?/br>
    “那……最后呢？當(dāng)他再次回來的時候，你會怎么樣？”

    她轉(zhuǎn)過身去，夜的交響曲仍在鳴奏，天邊那輪較小的月亮已經(jīng)升上半空，皎潔的月光灑滿花海，在她身后投下修長而憔悴的影子。

    “你以為我會乖乖地回到天庭？你以為我會去接受審判，讓他們掃描我的意識，把我的計劃全盤托出？”她冷笑了一聲：“不會，絕不會，當(dāng)那一天來臨時，我將自己走向終結(jié)，我的計劃已經(jīng)有了太多的犧牲品，而最后，我將用自己的犧牲，來完成對這一切的清算。那是為了你們愛與被愛的權(quán)利，那是因為——我愛你們?！?/br>
    我踏過如茵的綠草，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把臉龐貼在她溫暖的胸前，我能感覺到，一行淚水沾濕了我的肩頭。我握緊銀色的矛桿：“謝謝你。”

    月輪破碎了，化作千萬流星墜向大地，婆娑的雙樹如火燃燒，花兒在轉(zhuǎn)瞬間凋零，所有的草也顫抖著枯萎，綠色與銀色都在消逝，天地化作朦朧的昏黃，一點點黯淡。

    當(dāng)黑暗最后一次消散，我睜開雙眼，薄薄的毯子還蓋在身上，濤聲正在輕語，海風(fēng)透過敞開的窗戶吹來，早晨的陽光帶著清香灑滿屋子，妮卡坐在我的身邊：“起床啦琴雅，我們還得趕火車回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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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那就是整個故事的始末，以后的生活似乎一切平常，我從醫(yī)學(xué)院畢了業(yè)，幾年的實習(xí)后，我如愿以償?shù)禺?dāng)上了醫(yī)生，我結(jié)了婚，有了三個孩子，但我從未忘記那昏黃的夢境，以及它所蘊(yùn)含的跨越千古的情殤。我把一切全寫了下來，仔細(xì)地封存好，它將被留給我的兒女，也許兒女的兒女，沒有人會相信它的真實性，直到他們把它交給那位斯坦福大學(xué)的塞納瑞斯博士為止。

    卡莉在一天天長大，她是那么漂亮，那么聰明，那么可愛，每一個人都喜歡她，她經(jīng)常會開心地跑來告訴我：“mama，我作了一個夢?！倍恳淮危业男亩荚诩聞?，我不忍心去想象，將來失去她的那一天，但我明白，我不得不承受這份犧牲——這是為了人類。

    我也沒有忘記，還有一件事是我必須做的，當(dāng)她滿10歲的時候，我會告訴她，有一句一定要記住的話：

    “Om　Denaeyr　Fo　Saslmi　，Zniibyn　En　Udo　Tr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