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賀昀天胳膊一僵,同林宗祥跪在一處,心驚之后,卻繃著臉沒有說話。 周遭的人,都被林宗祥忽然的這一舉動嚇的呆住了,此刻也都回過神來,林雁秋自然心里明白父親的這一跪是為的什么,心里又恨又愧,轉(zhuǎn)過頭趴在一面破案上低低哭了起來。 林映棠更是心中感動,可感動之余又不免心酸,她被林宗祥養(yǎng)到這么大,雖然也日日一聲一聲的喊著爹,可這樣掏心挖干的父女情誼,林宗祥從來都不曾舍得分給她半分,她如何能不知道。 以往還能騙騙自己,可眼下見林宗祥竟肯為了林雁秋跪在自己徒兒面前,她便再也無法欺瞞下去。 自己與林雁秋,到底是不一樣的。 心中更是一陣酸澀,忽的便生出一種孤獨無靠的感覺來,忍不住輕咬住牙,這時覺著肩頭上一重。 她扭頭去看,薛巖不知道何時站到了她身旁,像是早有預(yù)感一般,正將手放在她肩上,見她朝自己看來,手上力道更是重了重,壓的她有些凄涼無望的心,陡然便生出幾分安穩(wěn)來。 林宗祥正等著賀昀天的回答,一雙渾濁老眼里淚珠翻滾,只是在拼命克制著,可賀昀天卻只咬緊牙關(guān),不肯吐出一句話來叫他安心。 便是這樣等著,就已經(jīng)讓他原先懷有的幾分期望漸漸冷卻下去,直到最后忍耐不住,他猛地抱住賀昀天的胳膊,厲聲問道:難不成,你當(dāng)真要逼死我們父女才甘心嗎! 林雁秋也撲了過來,抱住林宗祥的腰,哭喊道:算了,爹,算了 她是真的不愿勉強(qiáng)賀昀天,因為她知道賀昀天心里沒她,就是以前她或許還能爭一爭,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干凈了,還如何能配得上師兄。 呆坐在一邊的毛細(xì)鬼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怔怔的左右看了看大師兄,又看看跪在那里的林宗祥父女,忽然便上前來,嚷到:你們干嘛要逼大師兄,他不喜歡師姐的,他喜歡的是 話還沒說完,賀昀天斷喝一聲,閉嘴! 可眼角的余光,還是忍不住角落里看去,這一眼,卻叫他看到薛巖正攬住了林映棠的肩頭,將她往懷里帶去,心里一沉,他便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別的路可以走了。 好,我答應(yīng)了。 他低低的開口,說完便將頭使勁的往胸前埋去,不愿去看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林宗祥早喜極而泣,重重的拍了賀昀天的肩膀兩下,夸贊幾句,這才扶了林雁秋起來,又忙將林雁秋推到賀昀天身邊去,笑道:昀天身子還沒好徹底,還是你照顧著,方才薛兄弟說的不錯,咱們還是不能就這么躲著,日子總得過。 說罷,又轉(zhuǎn)頭去看薛巖,說道:何副官那邊,就麻煩薛兄弟去說和一番,就是花錢也使得,多少我都出。眼下城里也沒好躲的地方,我想過了,還是去找樓小春好一些,她到底在平城有些聲望,譚師長不敢輕易動她。 薛巖點頭,應(yīng)了一聲。 林宗祥了結(jié)了雁秋與賀昀天的事,心里很是高興,行動也越發(fā)快了起來,當(dāng)下又囑咐幾句,便起身趁著夜色回城里,準(zhǔn)備去尋自己師妹。 林宗祥一走,剩下的人便都沒了話。 林雁秋仍沉在莫大的喜悅中沒回過神來,呆坐在賀昀天的身邊時不時望著他,一雙眼里滿是繾綣愛意。 一旁的林映棠心里也替二人高興,撇下了薛巖過去,拉著林雁秋的手說了好多恭喜的話,林雁秋盈盈笑著,眼底淚意還未散去,臉上已是神情憧憬,顯然是想到日后自己披紅嫁與心上人的場景。 二人正說到待風(fēng)聲過去,要請成衣店的師傅裁新嫁衣的時候,林雁秋忽的神色變了變,輕輕握住林映棠的手,柔聲說道:要不是薛兄弟,我和大師兄還逃不過這一劫呢,你得代我多謝謝他。 林映棠臉上微紅,別過頭去,你要謝自己謝,和我說干什么。 說完,拉著林雁秋起身,將她往薛巖跟前一推,你去謝他吧!我可不管! 林雁秋冷不防被推了一把,腳下一絆,險些摔倒,虧得薛巖一把抓住她手腕,將她扶著站好了,可也只片刻,就收回了手。 二人自進(jìn)了破廟,這還是頭回當(dāng)面接觸,各自心里都揣著心思,眼神便飄散開去。 林雁秋本就有話想說,咬著下唇朝周圍瞥一眼,見沒人看過來,才低聲道:薛兄弟,多謝你救我出來。 我答應(yīng)班主的事,談不上謝不謝。薛巖語氣不冷不熱,不似和毛細(xì)鬼他們在一起的玩鬧,竟是少有的冷淡疏離。 林雁秋心里有事,也不曾在意他的語調(diào),只是低垂著眉眼囁喏道:有一件事,還希望薛兄弟,別告訴師兄 我明白,我也要恭喜你和賀昀天大喜。 林雁秋這才心里松口氣,仰頭朝他笑道:我是真的要謝謝你的。 這都是些小事而已。薛巖面色稍一柔和,繼續(xù)說道:只是,我這里也有件事,關(guān)于譚師長那邊,剛才我已經(jīng)和林班主說過了,我在軍中有些關(guān)系,定然是能逃過這一次的,只要如果有人說了見過譚師長是被誰打死的,那我就是有多大的路子,也逃不過了。 薛巖雖然話沒有明說,可句句都在暗示著,林雁秋如何能聽不明白。 她本就心里對薛巖滿是感激,又想到他攤上這殺頭的事亦是為了自己,心中愧疚之余,哪里會出賣自己的恩人,當(dāng)下便重重點頭,承諾到:我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未免萬一,薛巖又將剛才同林宗祥說過的話告訴了林雁秋,兩人統(tǒng)一了說辭,這才各自安心的找了地方去休息。 待一覺睡醒,外頭天邊已是翻出魚肚白,一輛美國造的福特汽車正駛過崎嶇小道,往破廟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