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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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戢并不把她冒犯師長這件事掛在心上。目前沒有什么事能壞了一個從考試月活著走出來的醫(yī)學生的心情。 可能是前段時間太頻繁了,方戢覺得自己應該歇歇,以免耗散真陰。 她靠走后門來的下鄉(xiāng)在十五號,現(xiàn)在是八號。鐘鑰和景駱分到下個月的隊伍去了,雖然方戢現(xiàn)在看禹宮弎很不對付,但是她還是要承認這個人辦起事來很周全。 上午方戢和靳匱把鐘鑰跟景駱送回家,宿舍里一下子就變得空蕩蕩的,方戢說,要不咱們上圖書館復習去吧,萬一掛科了呢?靳匱說滾,這方面我是唯心主義的你不許詛咒我。 人一閑下來就開始胡思亂想,方戢想起昨天她和禹宮弎在辦公室里的爭執(zhí),想起她下個星期要下鄉(xiāng),很自然的,她就覺得自己屈服算了。 方戢說,我決定認輸。 靳匱說,你要接受導員的金錢攻勢嗎? 方戢說,不,我去和我爸媽認輸。 方戢就拿著靳匱的手機躲到走廊,給她爸媽打了一個漫長的電話。方戢是南方人,當她有求于父母的時候就會用方言,因為這樣旁人就聽不懂她究竟挨了多少罵。 方戢哼哼唧唧地,mama我錯了嘛你看在我屁股的份上饒了我吧爸爸你看我下個星期下鄉(xiāng)沒手機怎么行嘛 方戢爸媽象征性地教育了一下她就放過她了,方戢在電話前一個勁地撒嬌哎呀mama我好愛你呀你是最好的mama。 最后這段話是用普通話說的。 來宿舍檢查違規(guī)電器的禹宮弎和分團委書記和學生會干事呼啦啦從她身邊路過。 方戢擠在拐角,她只能看到禹宮弎的后腦勺和他挺直的背。 學生會干事走在最后面,里面有幾個人方戢認識,她招手和他們打招呼,有個同學看到她就不住地擠眉弄眼,方戢意會地向他手上看去,一看差點暈過去:她們宿舍的鍋碗瓢盆一切帶電線的吃飯家伙全被繳了。其中炒鍋上貼了個好大的標簽,上邊用記號筆寫著倆大字:方戢。 方戢匆忙回到宿舍,見靳匱坐在洗劫后的廢墟上面如死灰,方戢感覺自己聲音都在顫抖:都沒了? 靳匱點點頭,節(jié)哀,姐妹,一共搜出四件,你兩件我兩件,有難同當,禹老師親自寫的大名。 方戢怒問:我的眼線呢! 靳匱說:你沒有手機,我手機在你手里,有人給我們通風報信也收不到啊。 沒過多久,班長在班級群里通知方戢和靳匱,到分團委辦公室聽訓。 班長還給她倆通氣,這次檢查是學校響應消防號召組織的,等會估計有得受。 方戢問,不會就收了我們宿舍的吧? 班長好一會才回,是的就收了你們宿舍的,其他宿舍都轉移了。 方戢和靳匱懷著沉重的心情來到行政樓,方戢說,我上次來是昂首闊步進來的,這才沒幾天怎么就變天了。靳匱說,別嘴貧了,趕緊醞釀情緒,等會哭不出來我和你絕交。 她倆眼觀鼻鼻觀心進了辦公室,本來以為這里邊會是個大陣仗,結果只有禹宮弎一個人。 禹宮弎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倆,問:我不是讓班長給宿舍長說了嗎,怎么你倆還是被抓了? 方戢和靳匱對視一眼,都不說話。 禹宮弎若有所思地哦一聲,我想起來了,方戢同學沒手機。 方戢心里把禹宮弎罵了千百遍,抬起頭卻是兩行淚,老師,我們錯了,我們不該用違規(guī)電器,什么處罰我們都認了。 靳匱在一旁暗嘆,這屬于超常發(fā)揮啊。 禹宮弎公式化地說:扣三分,五千字檢討,違規(guī)電器放消防警示欄,有異議嗎? 靳匱說:沒有。 方戢說:沒有。 禹宮弎說:靳匱你回去吧,方戢同學上次逃課的檢討還沒交呢,寫完了再走。 方戢正要為自己開脫,靳匱卻一溜煙跑了,留下兩人獨處一室。 事情是怎么變成這樣的?方戢百思不得其解。 她被禹宮弎領回辦公室,規(guī)矩地坐在辦公桌前寫檢討。 開頭是:我是方戢,哪一級哪一班的。她數了數,xx級xx班一共有六個字,她就開始反復運用這個短語,可以做前綴,可以做定語,可以做賓語。信紙第一頁放眼望去全是xx級xx班這幾個字,禹宮弎不知道什么時候湊過來的,看方戢越寫越得勁,忍不住打斷她:你這個湊字數的辦法也太敷衍了。 方戢啊一聲,禹宮弎已經坐回椅子上,盯著屏幕,一副很忙的樣子。 方戢看著他背后書柜的玻璃門,老師我知道你在玩掃雷。 禹宮弎不搭理她,繼續(xù)插紅旗。 方戢自討沒趣,繼續(xù)低頭瞎編亂造,不知寫了多久,總算寫夠一千字。 她把檢討給他,站起來就要走。 禹宮弎說:等會,今天的還沒寫呢。 方戢毫不留情:老師,你幼不幼稚啊,靳匱也沒寫為什么就留我下來寫? 禹宮弎想這小孩真有脾氣啊,明明是她昨天損了我一通,怎么還要跟我生氣了? 禹宮弎嘆口氣,說,我只是想讓你方便一點。 方戢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這是在接昨天的場。 我打算幫你一個小忙而已,而且,那是我的舊手機。禹宮弎語氣里盡是無可奈何。 方戢摸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一時沒有說話。 能別坐在對面嗎。 方戢哦一聲,爬到他身上去了,緊緊摟著他,說:還是這樣好,我比較適合干這個。 禹宮弎失笑,這件事算是過去了吧? 方戢嗯一聲,想了想追加了一句:但是老師,我昨天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禹宮弎說,知道了,我會保證我們性生活的質量的。 方戢笑起來,扭來扭去很快不著片縷,至于她今早說的要歇歇的那番話,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