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不會啦，我以前最愛泡妞。泡妞最重要的就是會記名字，要不然很容易弄混，她們化了妝都太像了?！?/br>
眼看話題被扯遠(yuǎn)，我又拐回來：“既然不是的話……難道是你手機(jī)照片上的那位？我先說明啊，我不是故意要看，只是那天恰好……”

“是的?！彼驍辔遥瑓s把眼光落在窗外的紛飛著的雪花，“她叫杏初?！?/br>
還好不是制作人的名字，我稍微有點放心。

“你很喜歡她？”我問。

“對?！?/br>
他的眼里滾動著母親曾有的情緒，我不住嘆氣，又是一個傻瓜。

“但是比起喜歡，我更想殺了她?！?/br>
我一驚。

“她太自由了，就像小鳥，也像小貓，總是牽動著我。擅自闖入又擅自離開，隨便拋棄我。我除了痛苦和絕望，不知道還能怎么辦。想囚禁她，但又害怕傷害她。想著只能殺了她，如果她不在了話，我也許就不會這么痛苦了吧……”

我被他偏激的執(zhí)念駭?shù)?，連話都不知道怎么接。

“可我又害怕她真的死掉。她要是死了，我大概也活不下去了。所以要是換作我死了……她會不會為我流淚？會不會開始后悔？會不會……開始怨恨自己？然后就這樣帶著對我的愧疚，一輩子這么活下去，再也無法愛上別人?！?/br>
他的語氣低下去，帶著些靜謐的寂寥。

“但我也怕，若是我真的死了，她再也不記得了怎么辦？”

“那還是不要死了比較好吧，人有希望就會活得好過一點?！蔽野炎约悍潘稍谝伪成希碇约旱氖直?，“你不去找她嗎？”

“去過了。”

“沒想到再重新開始嗎？?！?/br>
“等所有的事情走上正軌，她自己就會來。”

“?。俊蔽覜]聽懂，“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br>
他看向我，“你為什么會來做這一行？”

沒想到為什么突然問我，但還是老實回答：“只是想解決莫名其妙的欲望而已。”

“有想過做些別的嗎？”

“別的？”

“嗯?！?/br>
“……要是能掙大錢的話，也不是不可以?！?/br>
沒想到的是，這個雪夜過去，我很快上了哲哉的賊船，開始幫他做事情掙外快。而對公司做法憤怒的制作人也帶著我們跳到了別的公司。

新公司很大，也很好，關(guān)鍵是高層有喜歡哲哉的人在，托他的福，我也變得好過起來。

工作順利，還有了其他的事情干，我不再覺得空虛。

我不得不承認(rèn)哲哉非常有頭腦，他推薦的幾只股票都非常有賺頭。啊，不，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本名，百里佑。

知道他的名字后，作為一個講禮貌有禮儀的標(biāo)準(zhǔn)社會人，我第一時刻就開始善用網(wǎng)絡(luò)搜索。但很可惜，我什么也沒搜到。

一般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他不夠厲害，不值得被爆料。還有，他的背景太厲害，不是能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留下痕跡的人。

很顯然，氣質(zhì)高貴的百里佑怎么看都像后一種。

我沒有因為好奇去詢問他，畢竟每個人都有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尤其是進(jìn)入我們這一行的，誰沒些足以讓自己抓心撓肺輪回八百回都不想提及的回憶呢？

不過漸漸地，我還是知道有關(guān)他的一切。他是個被命運捉弄了很久的人，沒有死掉，沒有因此發(fā)瘋，沒有變成報復(fù)社會的殺人犯，已經(jīng)是萬幸中的萬幸。

我想起他手機(jī)里的那個女孩，也許那就是支撐著他走到現(xiàn)在的光。

既然他們還會見面，拯救落難王子的機(jī)會就留給她吧。

一切就如佑所說，這個女孩很快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中。

我知道時嚇了一跳：“佑，你怎么做的？”

佑看著手機(jī)，頭也不抬：“她所在的那個小公司遲早會倒閉，我只不過加快了些進(jìn)程?！?/br>
太可怕了，我不知道被這樣偏執(zhí)的人愛上會是什么感覺，也許不是太愉快也說不定。

“你和程大小姐還是不要太親密了比較好，雖然你跟她是利用加合作的關(guān)系，但要是被小金絲發(fā)現(xiàn)了也不好。吃醋這件事的后果很嚴(yán)重，她也許會借此逃跑了也說不定?！?/br>
這位像是被百里佑籠在手心里的女孩，我給她取名外號叫小金絲。金絲雀的金絲。

“我不會讓她逃跑?！彼f的淡然，落到耳里卻毛骨悚然。

但是，真好，有這樣可以執(zhí)念的人。我第一次對于我曾鄙夷的感情，產(chǎn)生了羨慕和渴望。不如說，我早就開始渴求，但是一直裝作不屑的樣子。

后面的事情，我不仔細(xì)講，你們大概也都知道了。

他們之間經(jīng)歷了很多，命運的紅線卻將他們越扯越緊。

這樣兩個為愛而執(zhí)拗的傻瓜，讓我想起了母親那些年流過的眼淚，過呼吸癥發(fā)作時我的手足無措，父親投擲來的冷眼，我還是無法完全放下，卻也漸漸覺得無所謂。

長大的標(biāo)志，不是忘記，而是學(xué)會承認(rèn)那些過去。

我開始承認(rèn)自己的無能，無知、和對生活的無畏。當(dāng)然還有別的。

制作人第一個發(fā)現(xiàn)我的變化。

佑消失以后，我也和小金絲失去聯(lián)系。我本來只是佑暗地里的合伙人，他心思重，顧慮著害怕傷害我，沒有讓我背負(fù)太多，也并沒有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他走了以后，我就只有工作可做，偶爾看看股票走勢。想了很多有的沒的之后，我打定了新的主意，工作越接越少。

制作人擔(dān)心我，常常跑來我家，我因此開心不已，看我對著她偷笑時問我：“深澤先生，怎么了嗎？”

我問她：“有三件好事，你想先聽哪一件？”

她真的仔細(xì)思索，“那就先第二件吧?！?/br>
“好的。第二件是，多虧哲哉，我賺了很多錢?！?/br>
她低下頭，好像不是很開心，盯著桌上的橘子，像要把它看出洞，“那……第三件呢？”

“我最近迷上建筑，看紀(jì)錄片看照片看個不停。于是突然想起來，以前我每次安慰完哭泣的母親以后，都會坐在單元樓門口看四周的樓房，它們把天空和空間割成不同的小塊，很漂亮很迷人，我經(jīng)常一看就是到黃昏。但長大以后我就忘記了，原來自己還有對一件事物那么癡迷的時刻……所以，既然賺了那么多錢，我打算先去留個學(xué)讀個書?！?/br>
制作人屏住呼吸，即使離著一張桌子的兩端，我都能聽到她小聲抽動鼻子的聲音。

但她還是平靜地抬起頭，沖我微笑：“確實都是好事。”她站起身，去拿自己的包，期間一直低著臉，“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先回公司了。”

我向前，在桌上單手撐過自己，“還有一件好事，不再聽嗎？”

“不……不用了……”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