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回 命數(shù)
汽車在云逸寺的山腳邊停下,方舒怡同麓鳴兒一起從車?yán)锵聛怼?/br>麓鳴兒恍惚了一下。這里,是她與岑牧野成婚前,她拉著他來的地方。他們在這里上過香,許過愿,最后還是他背著她下了山。那時的他們還沒有什么芥蒂,縱使別人在背后如何非議自己,她也毫不畏懼。因為那會兒,他在她身邊,而且從未想過他們會有分開的一天……麓鳴兒看了一眼那條依舊蜿蜒的石階小道,問方舒怡道:“表姐,這就是你說的,非要帶我來的地方?”方舒怡點點頭,“對,今日大年初一,云逸寺歷來就有祈?;顒樱蹅円瞾砩仙舷?,許個愿吧?!?/br>“表姐……”麓鳴兒猶豫了一下,而后試探著問道:“這里……是他讓你帶我來的嗎?”“他?你指的是誰?”方舒怡說完這話,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你是說老四?”她笑笑,“不是的。每年初一我都會來這兒,老四恐怕不會這么信神佛的吧?”方舒怡說著便拉起她的手,往山上走去。就在剛剛,她真的有那么一瞬間,竟覺得方舒怡將她帶到這兒來,會是岑牧野的安排。但等方舒怡搖頭否認(rèn)后,她才知道是自己異想天開了。于是,內(nèi)心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時值冬日,雖陽光明媚,但小路兩旁的植被卻光禿禿、灰蒙蒙的,并沒有多少生氣。麓鳴兒也如同它們一樣,垂著首,一階一階地向上爬著……云逸寺的鐘聲響了三下,這是祈福結(jié)束的鐘聲。她們來了晚了些,沒能趕上寺中初一的祈?;顒?。麓鳴兒看著那些在結(jié)束祈福后成群結(jié)伴有說有笑的人,心中的失落沒來由地又多了幾分,“表姐,祈福都結(jié)束了……”方舒怡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地說道:“沒關(guān)系,心誠則靈。再說了,等人一少,佛祖就更容易聽清咱們許的愿了,你說是不是?”麓鳴兒終于對她笑了笑。她一直就羨慕方舒怡這樣豁達(dá)的性子,無論生活上出了怎樣的亂子,她總是能應(yīng)付自如,從不太過煩惱。她就不行,庸人總是自擾。她被方舒怡拉著跪到了佛前,還沒想好許什么愿,就被方舒怡塞了一個簽筒到懷里,“來,許個愿,再抽支簽。”麓鳴兒垂下頭,看了看手里那個被無數(shù)善男信女寄托了所有希冀的簽筒,卻想不出自己對未來到底還能有何種希望。面前那尊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依舊慈眉善目地放眼眾生,仿佛能渡化這人世間所有的苦厄。她的從容、淡然,讓跪在她腳下的信眾們有種說不出的安心感。麓鳴兒只望了她一眼,便很自然地閉上了雙眼,虔誠地頂禮膜拜。雖不知還能求些什么,但她依舊能為這樣的氛圍所動容。竹簽在舊樸的簽筒中發(fā)出“嘩嘩”的聲響,她閉著雙眼,為這即將掉落的簽感到莫名的緊張。“啪嗒”一聲,游走在簽筒邊緣的那支竹簽終于落到了地上,猶如懸著的心終于落地一般,好似余生的定局都寫在了那支簽上。是好是壞,塵埃落定,已不用再煩憂。麓鳴兒放下簽筒,雙手合十,對著高高在上的菩薩虔敬地揖拜了三下,這才將地上的竹簽撿起。“臨風(fēng)冒雨去還鄉(xiāng),正是其身似燕兒。銜得泥來欲做壘,到頭壘壞復(fù)須泥?!?/br>麓鳴兒低頭看著那上面的簽文,有些灰心地?fù)u了搖頭:“我就知道,下下簽……”方舒怡湊過去看了一眼,卻說道:“求簽求簽,只是菩薩神佛的指引而已。上上簽如何?下下簽又如何?事在人為,沒有不勞而獲的好運氣,更沒有不能轉(zhuǎn)圜的壞運氣。我當(dāng)帶你去找一位高人,替你釋一釋這簽,解一解惑,你才能知曉下下簽提示的境遇該如何轉(zhuǎn)變?!?/br>麓鳴兒聽了這話,淡淡地笑了笑:“算了表姐,這是命數(shù),我懂,你不必安慰我?!?/br>“傻丫頭,你知道什么叫命數(shù)?所有的命數(shù)都是能改變的。既然來都來了,何不聽聽這簽如何能解?”方舒怡的執(zhí)意,麓鳴兒不好拒絕,也沒什么必要非得拒絕,失落到極點,反而便對所有的事都不在乎了。方舒怡拉著她的手站起身,候在佛殿外的小沙彌便向她們走了過來。“方施主。”小沙彌雙手合十,對著方舒怡行了個佛禮,“明空師父知您今日要來,已在后院禪房中烹好了茶,我這就領(lǐng)您過去吧?”“有勞小師父了?!狈绞驸矊λ亓艘欢Y,而后從手包中取出一個藥罐遞給他,“這是明空師父這個月的藥,麻煩小師父替我交給他。現(xiàn)下我就不過去叨擾了,下月佛會的香燭錢我還得到前頭捐一捐。對了,還請小師父帶我的meimei去見一見明空師父,她求了一支簽,想請他幫忙解一解。”“阿彌陀佛?!毙∩硰浗舆^那藥罐,便對她身旁的麓鳴兒請了請,“女施主,請您隨我過來?!?/br>麓鳴兒沒有多想,她手里攥著那支簽,便跟著小沙彌從前殿去到了立著“閑人勿進(jìn)”牌子的那個院子里。還未進(jìn)院,便聞到了一陣清雅的梅花香??邕^月亮門,步入院中,果真便見那挨著院墻的朵朵梅花俏麗于枝頭。一樹樹的小花兒,是純白無瑕的,有別于以往常見的那些開得艷麗的紅梅。若是來場雪,定是分不清梅花和雪花了……麓鳴兒這樣想著,忽而又聞到了一股甘醇的茶香,沁人心脾,與淡淡的花香匯在一起,叫人不由地沉醉其中……“來了?用去年攢下的雪水烹了一壺清茶,方大夫不會嫌棄有什么細(xì)菌吧?”說話的人,聲音沙啞,聲線卻熟悉得叫麓鳴兒的呼吸驀地凝滯了一下。她無法置信地轉(zhuǎn)過身,看到了那個將自己認(rèn)作方舒怡的人——他披著灰色的僧袍,就在自己的不遠(yuǎn)處,好好地站著……她看不清他的臉,可當(dāng)下卻已紅了眼眶……PS:我的和尚情結(jié)又來了,我自己也很無奈,不過我發(fā)誓隔壁歡姐肯定不會再有這個梗了第一百三十六回解簽周遭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便不再流動了,只有那枝椏上的白梅微微翕動著花瓣,還有那竹笠下的黑紗兀自拂著那張無法示人的面容。麓鳴兒手里的簽掉到了地上,一邊的小沙彌走過來替她撿起。“明空師父,這位女施主是方施主帶來的,想讓您替她解一解簽?!毙∩硰浺幻嬲f著,一面用手撣了撣落在簽上的塵土。明空恍過神,便轉(zhuǎn)身要走。“明空師父!”小沙彌急急追了上去,將手里的簽遞到他的跟前。“我不見外客,你可是忘了規(guī)矩?”他壓低聲音說話,這讓他本就沙啞的嗓音,此時更顯露出虛弱的病狀來。“我于你,如今已是外客了么?”麓鳴兒站在原地,哽咽道:“明空師父,我應(yīng)該這樣叫你對嗎?”他背對著她,聽到她帶著哭腔的問話,心里的疼痛此時已超過了每日身體上的病痛。他的身子有些不穩(wěn),小沙彌伸手?jǐn)v了一把。他揮揮手,示意他退下。小沙彌不大放心地看看他,又帶著歉意看看站在白梅樹下的麓鳴兒,不知該如何是好。“放心,解完這支簽我就走?!憋@然,麓鳴兒說的這句話也沒能讓小沙彌安心,他站在明空的面前,低低著頭,并不離去。“你去吧?!泵骺战K于接過小沙彌手里的簽,默許他帶來的那位外客可以留下。小沙彌點點頭,扶他坐到近前的石凳上,而后才行了佛禮離開。不大的小院,只留他們兩人。兄妹兩人。此時的世界,靜得能聽到一瓣白梅落下的聲音,他用自己帶著疤痕的手,摩挲著那支從觀音殿中求來的簽,原本一顆已是空空如也的心,莫名地鉆進(jìn)了許多復(fù)雜的情緒。“這簽……”他并不想解這簽。麓鳴兒卻笑著說道:“下下簽,我知道?!?/br>她取下那片落在她頭發(fā)的花瓣,毫無留戀地丟到了地上,“我并不想知道這簽文上預(yù)示著什么,我只想知道,你還活著,當(dāng)初為什么要躲著我?”他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抬手,壓低了一些竹笠的帽檐。麓鳴兒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他的身后,“在我過得最幸福的時候,你來認(rèn)我,又在我拋下一切的時候躲著我……你知不知道?我恨岑家,可我也恨你。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計劃、自己的目的,都說是為我好,可你們沒有誰能真正地替我想過……”“你看,你到現(xiàn)在都還在躲著我……”麓鳴兒擦了擦眼淚,繼而自嘲地笑道:“算了,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親人、愛人,我都不配有。那支下下簽說的沒錯,我不該再對往后的日子報什么期望的,反正一切都只能是白費努力……”“丫頭……”如今已是明空的傅硯之終于開口喚了她一聲,可是他卻依舊無從解釋她想知道的問題。是怕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怕自己拖累她,還是根本就是害怕連他自己都瞧不起的鬼樣子會令她恐懼?他花了幾年的時間才放下這些事,在吳齊生患病彌留之際才真真正正地讓他看透了所有的事情。執(zhí)念。他的執(zhí)念太深了,才會一手釀成從前那些太過悲痛的慘劇。而如今,這樣的執(zhí)念,卻在她的身上一樣重現(xiàn),這不得不讓他感到擔(dān)心。他把那支簽放到面前的石桌上,與她說道:“一切都是無謂的,只要你懂得放下,好與壞都不能預(yù)示著什么??墒欠畔?,不意味著失去信心。丫頭,你不該這樣……”“我不該這樣?”麓鳴兒無助地笑了笑,“我不該這樣,還當(dāng)如何呢?我原本該有一個完整的家的,有丈夫,有孩子,還有一個哥哥……可我偏偏什么都沒有……”傅硯之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因他從前的仇恨和執(zhí)念,才會令她陷入現(xiàn)在的境地。真想再看到她眉眼彎彎如月的樣子啊,即便不是在他身邊。“他待你,可還如從前一樣好?”傅硯之知道,在那個男人的身邊,她才能無憂無慮地微笑。麓鳴兒微愣了一下,她并沒有想過他會這樣問,而自己,好像也是第一次在想這個問題。他待自己,比這世上所有的人待她都要好,她可以在他面前任性,無理取鬧,他從來都是一一包容……可只要一回想起昨夜,她的心就不得不痛。“他對我的好,我下輩子都還不清,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你的……”傅硯之用手撐著石桌,緩緩地起身,與她面對面地站著,“隨心去過吧,從前的事,不該由你們來承擔(dān)……”他把手中的簽遞還給她,卻叫麓鳴兒看到了他手上已經(jīng)皮rou不清的傷疤。她搖了搖頭,哽咽道:“終究他也犯了錯的,我不該原諒他……”傅硯之把手收回,藏進(jìn)了袍袖里。“不怪他。”傅硯之已決定把那件事的真相,告訴眼前的丫頭,“六年前的那場大火,是吳齊生為了救我才放的。與岑家的老四,沒什么關(guān)系。”“你說什么?”麓鳴兒聽到這話,一時怔住。“齊生懂我,若是要被人囚禁一輩子,那會叫我生不如死。不如放把火,賭一賭……燒成這樣,還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萬幸?!备党幹鬼?,看了一眼手上的疤,眼里有些發(fā)澀。“可他答應(yīng)過我,放了你,最后卻騙了我。如果他不這樣,也不會有什么大火。”麓鳴兒對這件事,依舊耿耿于懷。傅硯之對著她,淡然地笑笑:“世間萬事都是因果,我欠和叔一條命,以他岑牧野的性子,當(dāng)年只是囚禁我,而沒讓我以命抵命,這多少都是在顧忌著你?!?/br>“可是……”“丫頭,因為我們的家事,我已經(jīng)牽連了不少無辜之人,報應(yīng)落在我身上那是我罪有應(yīng)得,我不希望你再為這件事困擾一輩子,否則我現(xiàn)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沒什么意義了?!备党幹f罷,又轉(zhuǎn)身坐回了石凳上。他用指腹輕輕碰了碰那盞雨過天青的窯瓷杯,便將杯中已放涼的茶水潑到了地上。“來,這茶難得,我再重新沏兩盞,你也品品?!眱杀K杯中,說話間已又被添上了新茶。只是麓鳴兒仍舊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坐啊。難不成你們學(xué)醫(yī)的都嫌棄這雪水不成?”傅硯之笑著調(diào)侃,比從前的模樣還要從容淡定,“再干凈的東西也都未必是一塵不染的,隨心去過吧,誰叫我們都活在這濁世里呢?”麓鳴兒點點頭,坐到了他身邊。她拿起面前的那杯茶盞,不由地便被杯中的熱氣熏濕了眼睛。她舉杯到唇邊,微啟唇瓣,輕抿一口,茶香漸漸沁入心脾……這是她喝過的最香醇的茶,茶中的回甘能叫她記住一輩子。“哥,謝謝你?!彼斐鍪?,去輕輕握住他的手,“回頭,我?guī)е鮾簛砜茨悖綍r候我還要喝這茶?!?/br>傅硯之也將她的手握緊,對她頷首:“好?!?/br>PS:老傅的部分我真的寫的倉促了,但是不想再鋪墊太多啦,就這樣吧!我呦要快點解開心結(jié)去見老四呀!第一百三十七回機(jī)會<呦呦鹿鳴(民國1v1重修版)(孟德的小公主)|PO18臉紅心跳來源網(wǎng)址:第一百三十七回機(jī)會永寧巷的巷口里,岑府的汽車停在了那里。車?yán)镒⑿?,此時正趴在方向盤上,不小心睡著了。等他醒過來時,已是日漸黃昏。他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睡眼,這才發(fā)現(xiàn)車?yán)锏娜嗽缇拖铝塑?。他來不及伸懶腰,便趕緊開了車門下去。沿著狹長的巷子,他一直往里跑去。永寧巷26號,那扇似開似掩的木門前,頭發(fā)花白、身子微僂的老者拄著拐靜默地站在那里。阿星跑上前來,弓著身揖著手恭敬地向他請示道:“老爺,天色都晚了,咱們還是回去吧?”岑青山略顯渾濁的雙眼從那扇破敗的木門上挪開,望了一眼掛在西邊那輪已有些晦暗的日頭。“再等一等吧?!彼f。說完便是一陣痙咳。阿星忙伸手去攙住他,“老爺,您都在這兒等一天了,一會兒日頭一下去,天就越寒了,您這身體怎么受得住啊……”岑青山又咳了幾聲,擺擺手道:“有些事,不說清楚,怕是不行了。”正說著,便聽有女士皮鞋的聲音匆匆忙忙地由遠(yuǎn)及近而來,主仆二人遂都往巷口的方向望去。只見麓鳴兒一路小跑著往這處過來,可當(dāng)她逐漸跑近以后,便停下了腳步。剛剛看到巷口停的那輛車,以為是岑牧野來了她才跑得這樣飛快,等她跑近一看,卻不知該如何面對了……她微愣了幾秒,便轉(zhuǎn)身離開。“鳴丫頭!”岑青山拄著拐不大利索地往前緊走了幾步,“我就幾句話,說完就走。”“太太,老爺已經(jīng)在這兒等了一天了,您好歹抽出五分鐘時間,行嗎?”阿星在一旁著急地說道。麓鳴兒猶豫了一下,停住了腳步。“有什么話,說吧?!彼硨χ麄?,語氣冷漠。岑青山攥著拐棍的手已沁出了汗,這件事在他心里藏了幾十年,是他這輩子最難釋懷,也最難彌補(bǔ)的事……“當(dāng)年……我與你父親同朝為官,他年紀(jì)稍長于我,在朝中頗有聲威。我是漢人入朝,在朝中人微言輕,卻因有一些才學(xué),蒙你父親青睞,對我百般照顧,才得以步步高升。后因你母親的婢女嫁與我為妻,故而兩家關(guān)系日益匪淺。當(dāng)初,你母親對阿野的母親說,若是生下一個女兒,就給我們家做兒媳……”他說這話時,麓鳴兒的心忽而揪緊了一下。“可是我沒同意……”岑青山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因為當(dāng)時的時局,朝中已出現(xiàn)了明顯對立的派系。很不幸的是,我與你父親的政見相左,已經(jīng)分別站在了針鋒相對的兩面。“后面的事,我想你也清楚,以革新為主的派系取得當(dāng)權(quán)者的信任,而鏟除異己就變得天經(jīng)地義。你父親作為舊派勢力的主要成員,付出代價在所難免。這也是后來你母親來找我的原因。“那時,出于私心,我是不大愿意幫忙的,但阿野母親竟以死相逼,我只能應(yīng)承下來。原本已經(jīng)想好去替你父親說情的,卻在無意間探聽到,某些與你父親不對付的人已經(jīng)請旨,要將你父親置于死地。并且,連他的妻子兒女,他們也不想放過……我一個人,勢力單薄,根本不可能阻止那道圣旨,所以我只能想盡辦法保全他的家眷子女……”聽到這兒,麓鳴兒不由地發(fā)出一陣?yán)湫Α?/br>“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贬嗌絿@了嘆氣,從兜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張泛黃的信紙,遞給她。上面的墨跡已經(jīng)有些模糊,卻依稀能辨清這是岑青山的筆跡:“愚弟不才,只可盡全力保嫂夫人及一雙子侄而已。兄,自當(dāng)珍重!”“這是當(dāng)年我收買了獄卒,想要遞進(jìn)牢里給你父親的信??傻筋^來,這封信也沒能送出去,你父親便被賜了毒酒。你母親得知消息后……哎……”岑青山提到此處,那雙黯淡的眼睛里,便盛滿了濁淚。“之后,我悄悄派人去府中接你們兄妹,卻只接出你一人來,而你的兄長下落不明……為了撇清關(guān)系,我也早早地隱退,帶著一家子還有你,回到了老家。那些年,我一直在打聽你兄長的消息,可直到后來,才聽聞他慘死在火中的消息。而這事,竟與老四有關(guān)!我們岑家,真是愧對于你們富察一家!”岑青山情緒有些激動,他怨憤地用拐棍重重地杵了杵地,而后對著麓鳴兒的背影跪了下去!“老爺!”阿星急忙上前將他攙住,卻被岑青山一棍揮到了旁邊。“他沒死!”麓鳴兒轉(zhuǎn)過身,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岑青山,眼淚立刻奪眶而出。“你說什么?”岑青山跪在地上,感到十分不可思議。“我兄長沒死!起來,您起來!”麓鳴兒哽咽著伸手去攙他,“當(dāng)年的事,我不知道對錯,也不想去論真假。但畢竟您和阿娘養(yǎng)我這么大,沒讓我受過一天苦,我就不該受您這樣的禮!”岑青山用手抹了一把流下的老淚,又悲又喜,“聽你還能叫‘阿娘’,我就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可也知道你阿娘沒白疼你……”麓鳴兒將他扶起后,流著眼淚說道:“您和阿娘的恩情我記得,但很多事,真的回不到過去……”岑青山聞言,微微蹙眉:“你和阿野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麓鳴兒沒說話,只是默默垂淚。她和岑牧野都是自己的兒女,見他們?nèi)缃襁@樣,叫岑青山的心里愈發(fā)難受,“當(dāng)初,因為一直打聽不到你兄長的下落,你阿娘就逼著阿野回來,她想,務(wù)必要讓你倆成親,務(wù)必要給你們富察家留后,好圓了你母親的心愿,也算彌補(bǔ)一點我們岑家的過錯。誰都知道,阿野從小就野性難馴,但在這點上,他竟與你母親的想法不謀而合了。初兒出生后,我本想來一趟,告訴他,這孩子得跟著你姓。可后來得知,他已經(jīng)自作主張給孩子改姓傅……他是心疼你拿命換了這個孩子??!阿野哪兒都不好,但連我都能看出來他是真心對你,孩子啊,你能不能不管從前那些恩怨,再給他一次機(jī)會?”機(jī)會……是他該不該給她一次機(jī)會才對吧……從云逸寺回來的路上,方舒怡與她聊了許多。她這才對之前的事后悔起來。自己不該一時腦熱輕信了周家人的話,更不該用那樣狠絕的話把他從自己身邊趕走。可如今,他們還能有機(jī)會么?PS:沒想到吧,我們老四和呦呦可是指腹為婚的呢!雙更哦,還有一章!第一百三十八回解癮(是雙更哦,別漏看啦!)<呦呦鹿鳴(民國1v1重修版)(孟德的小公主)|PO18臉紅心跳來源網(wǎng)址:第一百三十八回解癮(是雙更哦,別漏看啦!)敬頌冬綏的贊歌唱了一季,似乎也沒能改變初春的寒冷料峭。尤其是在陰雨不斷的南方,企盼日出便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奢望。難得贏了一場艱難的戰(zhàn)役,迎來了短暫的休戰(zhàn)期,讓飽受戰(zhàn)火襲擊的駐地,此時陷入了沉沉的酣眠之中。當(dāng)然,除了站崗放哨的士兵和那個夜不成眠的男人以外。步出帳外,草窠中的雨水便沾濕了他的褲腿。可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習(xí)以為常的他,對這些已然毫不介意。但卻依舊會在天光拂曉的時候,想出來看一看,看一看雨停了是否能有太陽?好像這便是他如今所有的期待,比起結(jié)束戰(zhàn)爭還要期待。一眼望去,天邊那塊黑云愈壓愈低,枯草衰蓬在風(fēng)中搖曳得沙沙作響,看來,放晴又是沒什么希望了。岑牧野垂下頭,從褲兜里掏出此刻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一包從北平帶來的香煙,現(xiàn)下也只剩了兩支。“給我來一支?!卑肱娧b的庾子風(fēng)打了個哈欠,從不遠(yuǎn)的軍帳里走了出來。岑牧野沒搭他的茬兒,點燃手里的煙后,便把剩下的那支塞回了衣兜里。“哎,我說七叔,不至于的吧?好歹咱倆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了,怎么連一支煙都舍不得分么?”庾子風(fēng)剛要上手,岑牧野便一步躲開。“找你的副官給你弄去,別跟我們老百姓搶東西?!贬烈熬o嘬了幾口,生怕到嘴的煙又被這小子給搶了去。“嘖嘖嘖,這會兒想起自己是老百姓了?”庾子風(fēng)邊說邊從一旁的副官手里接過草紙卷的煙,“我說你一個老百姓老賴在我這部隊里,算是怎么回事兒???”“哦,我辛辛苦苦把物資藥品給你送來了,你就這么趕我走?再說了,如果要記功,我滅的鬼子也不比你少吧?”岑牧野沒好氣道。“叫你走是為你好,你看這戰(zhàn)火紛飛的,你一個有家有口的人,跟這兒湊什么熱鬧?要不是這兒歸我管,別說一個星期了,一天都不讓你待?!鄙贍斪雠傻拟鬃语L(fēng)雖說仗打得不錯,但在物質(zhì)生活上仍不能太過將就,他吸了兩口手中的草紙煙卷,那種又澀又辣的煙味便嗆得他直咳嗽。“這玩意兒,我實在是抽不慣?!彼S手丟了那煙,又再次對岑牧野討要道:“七叔,你看不如這樣,我拿一個消息換你的煙成不成?”“什么消息?”岑牧野瞥他一眼,料到他沒憋好屁。庾子風(fēng)伸出兩根夾煙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臉得意道:“給了我再說?!?/br>岑牧野攏了攏身上的衣服,便轉(zhuǎn)身走開,“你啊,愛說不說!”“誒!我說!”庾子風(fēng)沖著他的背影大聲叫道:“有關(guān)我七嬸的消息你也不想聽了?”岑牧野聞言,停住腳步,微怔了一下。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里那支香煙,猩紅的煙頭已快要燃到了煙嘴,他便不大痛快地皺了皺眉,把煙丟到了地上,“沒興趣。還有,別亂叫。人家很快就要再婚了?!?/br>“什……什么?!”庾子風(fēng)瞪大了眼睛,一臉的莫名其妙,“這……這怎么可能?!除了你,她還能和誰?!”岑牧野望著越來越近的烏云,自嘲地笑笑,便兀自鉆回了帳中……庾子風(fēng)怔愣了半晌,這才轉(zhuǎn)頭問他的副官:“北平來的醫(yī)療隊,幾時能到?”副官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回答道:“不出意外,今日傍晚就能到?!?/br>庾子風(fēng)搖搖頭,嘆了口氣,“哎……這叫什么事兒!”這樣的兩人,這樣的發(fā)展態(tài)勢,庾子風(fēng)的的確確沒想到。然而世事難料,一上午天邊那一團(tuán)團(tuán)黑沉得厲害的積雨云,此時正在逐漸消散。忽然一下,云開霧釋,天朗氣清,這也同樣出乎岑牧野的意料。黃昏才見日出,那金黃色的光薄薄地籠在這片有過血雨腥風(fēng)的土地上,仿佛萬物都在重新煥發(fā)出生機(jī)。一口冒著熱氣的大鐵鍋支在軍帳的中央,吸引了所有兵卒們的注意。新鮮的肥羊rou咕嘟咕嘟地在乳白色的沸水中翻滾著,似乎閉上眼就能想象出“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那樣令人舒暢的情景。當(dāng)然,此時圍觀的人絕不想閉上他們的眼睛,他們只想用他們的眼睛,去親眼見證這曾在草原上奔跑過后的小羔羊,是如何一步步變成這世間最美味的食物的。盡管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分到rou,但他們依舊每人捧了一塊碗,圍坐在那口大鐵鍋前。已經(jīng)記不清多少日子沒吃上一頓rou了。打起仗來,肚子一餓,連路邊的野草都能用來充饑。哪怕一會兒分到一碗rou湯呢?他們也能感到快意。爛一點兒,再煮爛一點兒,可別糟踐了這鍋難得的葷腥。管炊事的老兵一面在心里默念,一面用舀粥的大勺攪著鍋里沸滾滾的羊rou。然而想歸想,卻依舊抵不過那上百束如饕餮般饑饞的眼神。本還想再多煮半個小時的,可他最終還是對著這群餓狼妥協(xié)了。“誰先來?”他最后攪了攪這鍋羊rou,而后環(huán)顧了一下那些早已垂涎欲滴的兵卒。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先來,卻又都不好意思起來。一名初生牛犢的新兵,咽了咽口水,站起來說道:“這羊,是今日來支援的醫(yī)療隊送來的,理應(yīng)先給他們才是??!”這話一出,在座眾人,頓時鴉雀無聲。不過不出半晌,便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開始附和——“對啊,這是人家?guī)淼难蚰?!?/br>“再說,他們可是來救咱們的,咱們咋能沒良心?”“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啊……”…………眼見附和之聲越來越多,炊事老兵便從鍋中盛了幾碗羊rou出來,“rou盛好了,誰給送去?”這話一出,原本嘰嘰喳喳的兵卒們,又一次沉默了起來。大家低低著頭,只聞羊rou的陣陣鮮香,唯恐自己被點到名就會失去這美味一樣。在戰(zhàn)場上,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為對方付出生命,但在面對美食的時候,饑腸轆轆的他們可不想等到最后連湯都喝不上。就像岑牧野舍不得讓出自己最后那支香煙一樣,能解癮的東西,往往都難分享。“我去吧?!贬烈皬能妿ぶ谐鰜恚嫠麄兘饬藝?。對他來說,羊rou可沒有香煙重要。“那我先給四爺留出一碗?!贝妒碌睦媳墒莻€有眼力見兒的滑頭,岑牧野來的頭一天,他便對這位北平來的富商貫徹始終如一的備至殷勤。岑牧野拍拍他的肩,笑著說道:“不必,一會兒還是給我來碗棒子粥吧?!?/br>炊事的老兵點頭應(yīng)下,心中不由地感慨起這窮人與富人的思想境界來。熱乎的羊rou已經(jīng)盛好,裝在軍用的大食盒里。岑牧野又喊來自家的司機(jī),同他一起去送羊rou。醫(yī)療隊的帳篷就搭在離軍帳不過十來米的地方,一路走過去,便能看到那些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護(hù)士來回進(jìn)出帳篷、忙著安頓的身影。“天吶!你們的速度可真快!”一位嗅覺靈敏的小護(hù)士聞到了羊rou味兒便小跑了過來,“謝謝你們,我們都是從北平吃飽了來的,只要幾份給身體不大舒服的同事就行?!?/br>小護(hù)士開心地伸出手,準(zhǔn)備去接岑牧野遞過來的那碗羊rou,一面回頭高聲喊道:“傅大夫!快來快來,有羊rou呢!”“哐啷”一聲,小護(hù)士還沒來得及接過碗,那碗便在岑牧野的手中一滑,摔碎在了地上……PS:可惜了一碗好羊rou??!老四該打!第一百三十九回“我很好”<呦呦鹿鳴(民國1v1重修版)(孟德的小公主)|PO18臉紅心跳來源網(wǎng)址:第一百三十九回“我很好”“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沒接住!”小護(hù)士十分抱歉地掏出自己的手帕,去替他擦拭衣服上的油漬。岑牧野呆愣著站在那里,眼睛看著前面那些穿著一身白、罩著半張臉的人,終于找到了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人……那個人也發(fā)現(xiàn)了他,并且想對他笑笑的,卻不知怎的,眼圈漸漸紅了起來。“伊藍(lán),羊rou你可別吃哦!喝點這個,對你的胃會有幫助?!痹S昳明走到她身邊,悄悄遞給她一杯溫牛乳,拉下口罩,湊到她耳邊同她小聲說道:“這是我偷偷帶的乳粉,別讓別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