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準(zhǔn)備奔現(xiàn)

    于是，他們開始通過站內(nèi)的聊天軟件交談。

    他在網(wǎng)上的名字是Y。奇怪的單字母，極簡，但是已足夠彰顯他在論壇上的元老地位。

    如果是最近才注冊的，那么系統(tǒng)一定會提示你這個用戶名已經(jīng)存在啦，你得改成Y12345，或者Y_醬醬釀釀之類的。

    Y似乎是聰明又體貼的，他幾乎從不會主動提起關(guān)于圈子的話題，只是單純地和林曼聊生活。

    林曼猜，他該是個閱歷豐富的成熟男人。

    Y涉獵的知識豐富廣泛，卻是一個絕好的傾聽者，經(jīng)常任憑林曼天南海北地聊，生活上的難處，學(xué)習(xí)上的壓力，感情上的煩惱，從不擅自橫加指點。

    而且，他也從來沒有問過林曼的身材，或者討要過她的照片。

    林曼會跟Y吐槽，美國的必勝客真是難吃，怪不得會被Dominos全軍碾壓，大面積關(guān)店，跑到中國去開分店撈錢。

    她也曾委屈地抱怨，有本地學(xué)生對中國人有stereotype(刻板印象)的偏見，小組辯論的時候不愿意和中國學(xué)生一組。因為他們認(rèn)為中國學(xué)生語言能力不好，表達方式也僵硬，會阻礙同組的人拿高分。

    她還興高采烈地跟Y講，最近找了一份兼職，給一位在大學(xué)里修中文的外國學(xué)生做Tutor（家教），每天看他糾結(jié)于媽麻馬罵和的地得，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樂。

    隔著屏幕，林曼第一次放開了自己，像是小孩子一樣，無所顧忌的釋放著真正的內(nèi)心。

    Y有時候很風(fēng)趣，會講笑話逗得林曼忍俊不禁。

    比如，他說，自己以前學(xué)法語，那個時候喜歡跟老師抬扛，說法國人見面打招呼會叫對方是笨豬（Bonjour），朋友之間看著友好親切卻在分別時彼此罵傻驢（Salut），氣得老師把他轟出了教室。

    有時候，Y又很深奧，說一些讓林曼極為感概的話。

    他告訴林曼美國不是什么melting   pot，而是一個marble   box。不同顏色的玻璃彈珠不會自然地融合在一起，而是不停地互相碰撞，有的永遠不會接受對方，有的撞得粉身碎骨變成粉末才會交融。

    林曼和Y只用文字交流，沒有語音或者視頻過，也沒有交換過照片，甚至連對方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

    但他們卻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脫離了世俗的隔閡，暢快甚至有些溫馨地?zé)o所不談。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林曼幾乎快忘了他們究竟是為何相識。

    不久后的一天，林曼剛剛考下了駕照，因為還沒有自己買車，便開了肖染的車兜風(fēng)，結(jié)果因為超速被警察抓住。

    她故意裝作不懂英文，跟警察打啞謎，又?jǐn)[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最后他們只好無可奈何的放了她。

    她有些得意地把這件事當(dāng)作笑話，告訴了Y。

    他那次，卻只回了她一句話：

    開別人的車危險駕駛，還敢說謊，這么頑劣的小丫頭，不該好好管教管教嗎？

    盯著眼前的文字，林曼的臉突然開始發(fā)燒，心狂跳起來。

    說不清楚是胃部，還是腹腔，有一股絞纏的感覺，神經(jīng)在突突地發(fā)跳。

    是呀，他們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相識的，現(xiàn)在她想起來了。

    Y那條消息，每個字都像被放大了一樣，開始在林曼眼前晃來晃去。

    她的手輕輕地抖動起來，心里又像是第一次接到他的站內(nèi)信件時那樣，有波浪翻涌。

    林曼咬了咬唇，終于小心翼翼地敲下幾個字，我在C市。你在哪里呢？我們有機會可以見面嗎？

    這恐怕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膽大的冒險了。

    Y很快回復(fù)，我知道你在C市，開始就告訴過你我們同城啊。不過，我現(xiàn)在在外地，下個星期三才回來。

    林曼忽然想起了最初的疑慮，你怎么知道我在C市，我沒有告訴過你吧？

    我是論壇的管理員，后臺能看到所有人的IP地址。對方倒是絲毫沒有隱瞞。

    他發(fā)過來一個VPN的鏈接，有用戶名和密碼，如果不想讓別人知道，下次上論壇，記得換IP。

    你住Stanley   Hall吧？Y又說，所以在東區(qū)見可以嗎？離你比較近。

    林曼愣住，這你也知道？

    你提到過你住的地方對面就是缺德舅（Trader   Joes）**。Y說，還給我推薦過他們家的西瓜果醬，真是奇特的口味。

    林曼沒想到，他還真去嘗了。

    Y突然把話鋒一轉(zhuǎn)，以后不要輕易在網(wǎng)上暴露自己的信息。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可能會遇到壞人。

    我又沒告訴過別人。林曼紅了臉，像極了犯了錯卻試圖辯解的小孩子，難道你是壞人嗎？

    對面沉默了幾秒，回答，要不要等見面了你自己判斷？看我臉上會不會寫著我是壞人幾個字。

    像是玩笑的回答，卻又帶著嚴(yán)肅。

    林曼的心跳沒來由地又開始加速。

    最后，Y訂下了東區(qū)中心的一家餐廳，格調(diào)和價格都很高的那種。

    約定見面的日子越近，林曼越按耐不住心里的緊張，甚至幾次想打退堂鼓。

    但是心里一直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悄悄地鼓動她：

    別猶豫了，你這也是在折磨自己。去吧，他會教你which   way   you   ought   to   go。

    當(dāng)日，林曼挑了一條淡紫色的連衣裙，領(lǐng)子上有鏤空雕花，高跟涼鞋上細(xì)細(xì)的銀色綁帶，系在腳踝上，腳趾甲涂了rou粉色的指甲油。

    夜風(fēng)有些涼，她套了件白色的針織開衫，紐扣上嵌著小顆的水鉆。

    看起來，精致乖巧，像是這座城中每一個計劃赴異性約會的年輕女孩子一樣。

    健康正常。

    這是她暗中想要表達的一種信號。

    雖然渴望嘗試，但林曼心底畢竟還是忐忑不安的。

    老實講，她連Y的聲音都沒有聽過，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這邊一家超市的名字（P.S.   西瓜果醬真的挺好吃的...）

    想當(dāng)初，作者菌第一次被警察pull   over的經(jīng)歷不是因為超速，反而是因為在高速上開得太慢()，沒有被開單，被教育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