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班
過班
次日,一輛黃包車停在了春滿閣門口,當(dāng)先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男人穿著時下流行的黑色西裝,一頭濃密的短發(fā)三七分梳開,露出光潔的額頭,好一個公子翩翩。隨后下來的是個穿著白色洋裝的女子,女子帶了個寬帽檐的白帽遮住大半部分臉,不過她富態(tài)盡顯,就是那脖子上的一串珍珠項(xiàng)鏈就價值不菲了。 就是這了?女子聲音明亮,帶著一股千金小姐的嬌蠻之意。 別看這是堂子,可也是法租界里最好的了。那男人解釋道,聲音有點(diǎn)冷冷。 我看這裝修與那書寓倒是差不多.. 話語間已迎來兩個長相清秀的小姐,兩人都俯身行了一禮,其中一人抬起頭來兩位想是昨天下過帖子的?mama早已讓我們備好了茶水。 當(dāng)先的那人領(lǐng)著二人進(jìn)去了,一進(jìn)去就是寬敞的大廳,廳內(nèi)擺著一個戲臺,戲臺上擺著未撤下的樂器。戲臺東西兩邊是兩個樓梯,直通到樓上的房間。春滿閣里用的東西雖然不盡新派,但是質(zhì)量都是上乘的。 唐先生唐太太,這邊是我們春滿閣平日哥兒姐兒們上臺的地兒,不常用了,擺在這湊個熱鬧。樓上是都是些廂房,往后走些才是茶室。其中一個領(lǐng)路的人恭敬的說。 白玉皺皺眉頭,別叫我唐太太,怪不習(xí)慣的,叫我白大小姐。 唐俊生聽見她這話嘴角勾出一抹幾不可見的冷笑,然后仿若尋常般打量著這個地方。 帶路的兩個人相互忘了一眼,只覺得這對夫婦奇怪得很,哪像新婚燕爾,反倒像兩個仇人似的。 穿過大廳,開門便是一片竹林,端得是幽靜雅致。竹林里依稀能聽見幾聲男子的朗笑,僅此而已,沿著石板路七拐八拐的走了片刻見到了一間木亭子,木亭呈黃色,又以琉璃瓦鑲嵌,倒顯得十分清貴。就連白玉這一向作風(fēng)新派的人也覺得有幾分趣味。 亭內(nèi)坐著一位穿著白色西服的少年,唇紅齒白,頭發(fā)卻是有點(diǎn)偏棕黃的顏色,趁得皮膚更加白皙,他看向來人,展顏一笑:想來是唐少爺和白大小姐了,我是絳生。 白玉一時間倒是看呆了,堂子里竟有長得這般貴氣的人? 一個丫頭請兩位入了座,又上了瓜果和棋牌,這才拿出一本書卷冊子遞過去:白大小姐,這是我們這里哥兒姐兒的冊子,要是想點(diǎn)誰,選好了知會我一聲便好,你們稍作片刻,mama馬上就來。那丫頭又看了看絳生說,這便是我們春滿閣的頭牌哥兒絳生,唱得一首好曲人稱鸚哥兒,今日正得空。 白玉不說話,接過那冊子翻看起來。這可不是她平常的性子,只不過一來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二來絳生又實(shí)在好看,端得讓她有了些大家閨秀的范兒。 這廂白玉正翻看著那邊絳生也開始介紹起來,他聲音溫柔,白玉覺得配這竹林是剛剛好的優(yōu)雅動聽,一會定讓他唱一曲兒的好。白玉聽地起勁,卻讓唐俊生好一陣無聊,冷眼盯著她看??此袷钦鎸δ切└鐑河信d趣,他又感覺頗為無聊,四處打量起來。 江從芝這時正坐在一處不遠(yuǎn)的隱秘的茶室里,一雙染著粉紅豆蔻的手正撥弄著盤中瓜果。樹蘭從遠(yuǎn)處小步跑來:芝姐兒! 江從芝微瞪她一眼:輕點(diǎn)說話。 樹蘭吐吐舌頭,笑嘻嘻的說:芝姐兒,我看到那唐少爺了!說罷也不繼續(xù)說下去,只滿臉促狹地望著她,非得等江從芝再問一句。 江從芝看她那模樣本不欲搭理,可也實(shí)在耐不住心中好奇,忍不住問道:如何? 好看的很!樹蘭長嘆一聲,眼睛極好看,眉毛也粗,鼻子也挺。說到這她又捂嘴悄聲在她耳邊喃喃一句:聽說鼻子挺的,家伙都不小。 江從芝用食指點(diǎn)點(diǎn)她的腦袋,把她戳得離她遠(yuǎn)些:mama讓你平常念的書念到哪里去了,只說得出一個好看。 樹蘭哎喲一聲,捂著額頭癟了癟嘴:總歸是比那沈少爺好看的。 好看有何用?穿的如何?表如何?鞋如何?江從芝白她一眼,光看樣貌在她們這行可走不長。 樹蘭撓撓頭:穿的..是極好的。黑色的西裝..挺合身的,其他的看不清楚。樹蘭抿抿嘴,她自知是自己根本沒在意那些細(xì)節(jié)。 芝姐兒,又一個小丫頭跑了過來,唐少離席了。 江從芝抬眼看了看來人,問道:mama可到了? 她回話道:到了,說了一會子話,還點(diǎn)了周哥兒和雨哥兒,唐少坐了一會兒就去盥洗室了。 江從芝眼珠子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哪間?帶我過去。 小桃應(yīng)了一聲,當(dāng)先帶著路。三人走了不過三兩個彎就到了,此處竹林已稀,倒是許多銀杏樹。 唐俊生從盥洗室出來卻不見本來帶他來的人的蹤影,他只好憑著自己的記憶依照原路返回。春滿閣里沒想到有這些處幽靜的地兒,此處過了竹園,九月的銀杏樹長得正好,有一些樹梢的樹葉已經(jīng)有開始泛黃的跡象了,若是十月中旬來這銀杏園中游一圈定別有風(fēng)味。 正想著心事走到狹處,只聽不遠(yuǎn)處一聲明亮的女聲咯咯一笑:真沒用,讓我來。 這條路是他回茶室的必經(jīng)之路,就算他有心避讓也無法,他只得朝前輕聲走了兩步,這一看卻移不開了眼。樹下有兩個女子,一人穿著普通的襖裙,梳著雙股辮,正背對著他但是可以看得出年紀(jì)不大。另一人穿著改良過的白色旗袍,脖頸處大片透明的白色蕾絲,一頭黑發(fā)被高高挽起,頭上嵌著一朵白色的珠花和珠釵數(shù)根。此時那女子一手扶著樹,半彎下腰一手脫掉一只高跟鞋。 她這一彎腰一抬腿,高開叉的旗袍正好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沒有絲毫贅rou的長腿和驚人的腰臀比。只見她踮著腳小跑兩步,手朝樹梢上一扔,像是要把那鞋子扔上樹似的。 唐俊生看得呼吸都慢了,她小跑兩步時正好轉(zhuǎn)過頭來,白凈的臉,彎彎的眉眼,好生靈氣的女子。他還沒來得及想更多,小腿骨忽地被砸了一下,引得他低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