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歡聚一堂聽相聲

    市中心的性工作者驕傲墻，長約二十米，前后兩面都畫滿了各色涂鴉、姓名地址和電話號碼。

    三年以前，正是以跨性別女性為首的性工作者驕傲組織，為這個城市爭取到了自由的性交易。

    從那以后，許多配套設(shè)施都發(fā)展起來了：比如性工作者驕傲墻，比如從中學(xué)大學(xué)里介紹賣yin的中介，比如路邊偽裝成公共廁所的臨時性交易所，比如購買第三世界女性的地下通道，再比如光明正大公開談?wù)撡Iyin的男人。

    這里平日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然而今天，所有路人都安安靜靜地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也不敢挪動腿腳，就站在那兒看著一只長長的蛇一樣的rou色手臂來回忙碌。

    最開始，驕傲墻的背面被她涂成純白，寫下買yin死刑四個大字，又在驕傲墻周圍用白漆畫了一個巨大的橢圓，并說任何人不許進(jìn)入，聲如雷霆。

    熙熙攘攘、沸反盈天的大街，霎時間鴉雀無聲。

    等女人手沿著原路返回，消失在人群視野里，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次有人聲傳出。

    從人群里站出來一個年輕女人，一手拎油漆桶，一手抓著刷子和手機。她對那白色橢圓毫不在意，旁若無人地進(jìn)了橢圓。

    她對著手機，用八種語言把這句話的八個版本用黑色油漆漆在墻上。女人手臂寫的那句話占用了太多空間，她就在底下寫、在頂上寫、在字縫里寫。

    底下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觀眾，對著她指指點點，然而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寫完了字，她拎著那桶黑油漆，全潑在驕傲墻正面，把它潑得墨黑一片。然后她才站到了橢圓外邊，所到之處，人群退避，自覺地在她身邊制造出一片真空。

    過了一會兒，rou色手臂提著一個人過來了。它把那個人扔在地上，一抖手臂，不知從哪里簌簌掉落了一大堆銀色發(fā)亮的粗長釘子，在地面上積成一個小丘。

    有經(jīng)驗老到的買yin者已經(jīng)認(rèn)出那個人了：這是小蕊，跨性別女性，職業(yè)是性工作者。

    手臂見墻正面被潑得全黑，不由一震。她掃視人群，就見那年輕女人抱臂站在原地，神色冷峻，腳邊放了一桶油漆、一把刷子，周圍人群自覺避開她。

    她出聲道：你好，我是傅今城。

    代數(shù)。年輕女人簡略地說。

    傅今城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自己用一只手該怎么和人打招呼，索性不打了。她從地面上揀起一根釘子，狠狠插進(jìn)辛蕊手掌心，釘了個對穿。鮮血噴濺，那堆釘子染上血點。

    辛蕊吃痛，慘叫起來，不住地踢打掙扎。傅今城沒管他他那點力氣，根本沒法令她手臂移動分毫，也就能撓個癢癢。她不顧辛蕊全身的重量，提著釘子就把他舉在空中。他全身一滯，不再敢掙扎，只從喉嚨里滾動著低微的哼哼聲。

    她將釘子插進(jìn)了墻面，握拳一錘，把他釘在墻上，石屑飛濺。辛蕊又是慘叫出聲，把周圍的觀眾都聽得心生不忍。

    傅今城這一釘子釘?shù)们?，沒有戳到大血管，因此辛蕊只是傷口冒著血，有的聚成水滴，有的成股流下。鮮紅色、暗紅色的血液痕跡綴在漆黑的墻面上，顯得極為可怖。

    她如法炮制，把辛蕊的另一只手和雙腳也釘起來了，擺成一個耶穌受難的姿勢。黏糊糊的血rou摩擦聲不斷響起來，鮮血也安安靜靜地流，在人流如織的市中心創(chuàng)造出一種詭異而滲人的寂靜。

    辛蕊雙目渙散，不再做掙扎。

    這個姿勢相當(dāng)耗費體力。受刑者必須一直繃緊身體，才能支撐身體質(zhì)量，免得拉扯到傷處。辛蕊的全副力氣都用在維持身體姿勢、避免疼痛，自然無法再掙扎。

    假如傅今城沒把他的腳釘上，那他失去了支撐點，維持身體姿勢就會更加費力，呼吸更是會榨干雙臂全部的力氣，死得更痛苦。不過她并不知道這種門道，只是簡單地模仿了宗教畫上的釘十字架方式。

    她退開一點，仔細(xì)審視了一會兒自己的作品，發(fā)現(xiàn)兩只手臂釘?shù)貌⒉凰健?/br>
    處刑大師傅今城的作品怎么能出現(xiàn)這種問題呢她順手拔出一根釘子，用手腕按著辛蕊的手腕，將他的手臂稍稍向上提了一些。辛蕊的手背在這個過程中擦破了一大塊，相形之下只能算是小傷，痛感卻尤其劇烈，讓他又痛苦地呻吟了幾聲，表情肌緊緊皺成一團(tuán)。

    她沒把釘子插回辛蕊原本那個血rou模糊的傷口，而是隨便一插，又制造出一個貫通傷。這回辛蕊只是身體彈動一下，沒再叫出聲。

    這樣就可以了。傅今城很滿意，回去拎下一個人。

    不多時，她手里攬著兩個女人，手臂上掛了三個昏迷的男人，回到作案現(xiàn)場，將這五個人丟在地上，一個一個地釘起來。

    代數(shù)似乎有上來幫她的意思，立即被她攔住了代數(shù)可還是個活人呢，做事要承擔(dān)責(zé)任的。她上來一幫忙，本來只是挑釁滋事，馬上就變成故意殺人的共犯了。

    責(zé)任、責(zé)任殺男人和處理生活垃圾明明是同一個水準(zhǔn)的事情，即使代數(shù)上來幫把手，最多算是亂丟垃圾，怎么還得承擔(dān)責(zé)任呢？真搞不懂。

    傅今城一邊腹誹，一邊終于放下手，完成了她的十字架大業(yè)。

    六人一字排開，有高有矮，不太整齊。她心里不是很舒服。

    等女人手忙活完，底下觀眾漸次認(rèn)出了被施刑者：要么是由男變女的變性者，要么是男的。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職業(yè)：賣yin，還有一項共同的成就：組織了三年前的游行請愿，促成了自由性交易法案的出臺。

    普遍來說，人們認(rèn)為這項法案是開放、先進(jìn)、自由的象征，能幫助同性戀者掃除社會歧視，幫助賣yin者得到社會的保護(hù)。

    那么，這個女人手觀眾們現(xiàn)在知道這是哈斐特州現(xiàn)在鬧得沸沸揚揚的女鬼了難道是因為仇視同性戀者、仇視性工作者、仇視跨性別者，而發(fā)起這起襲擊的嗎？

    白色橢圓之外已經(jīng)擠得水泄不通，只有代數(shù)周圍那一圈還是空白的。她身形魁梧，腰身闊大，散發(fā)出在油漆里浸泡久了的氣味，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在那兒，像一灣凝滯的深潭。

    傅今城俯視著這么一大群人擠在一起，各色頭發(fā)起起伏伏，八卦和絮語在頭顱之間傳遞，產(chǎn)生蜂群一樣嗡嗡嗡的聲音。到這時候，她有點明白人頭攢動這個詞的含義了。

    這些人，好像有點眼熟

    是不是三年以前

    那個賣yin？游行？當(dāng)時都是他們打頭陣的

    窸窸窣窣的話語聲里，這類信息越發(fā)響亮。

    好了，傅今城說，現(xiàn)在大家也知道，我抓這六個人是為了什么原因。

    她故意放大音量，話音不但回蕩在整條街上，連周圍幾棟高樓也輕易穿透，一時間街道上只剩下轟隆隆的回聲。

    這一聲鎮(zhèn)住了在場所有人。他們耳膜發(fā)麻，一時不敢動，齊齊停住動作，把腦袋往她這邊張望。

    傅今城早就挑好了她的目標(biāo)。她出手如電，從人群里拎起一個男人，往高空中一拋。正當(dāng)所有人一邊驚叫，一邊忍不住仰著腦袋觀看那男人自由落體的時候，她又拋出去一個男人。

    自由落體的男人像波浪一樣此起彼伏，約好了一般頭朝里，落在白色橢圓里面。有的腦袋開花，紅白內(nèi)容物流了一地；有的看著還正常，也能說話也能喘氣；有的軀體被手臂穿透，慘不忍睹。

    【十年磨一鍵】，任務(wù)進(jìn)度：3/10。

    誒，這些被她拋出去的人里面，也有一個在直播間里大放厥詞的？

    傅今城緩了緩行動，查看起那人發(fā)的彈幕。

    毒殺？趁熱！

    人只能死一次。太遺憾了。

    趁她放緩攻擊，人群轟地散去，一齊往外奔逃，有幾個人不顧大潮往里沖，想救被扔出去的男子，結(jié)果遭遇了踩踏事故。這條街道只有前后兩個出口，人們沒跑出去多遠(yuǎn)，傅今城從兩邊各挑幾個跑得快的男人丟上藍(lán)天，他們就又老實了，扭扭捏捏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代數(shù)原先就在最內(nèi)圈，沒被任何人沖擊到，一派岳峙淵渟。反而是那桶剩一個底的黑油漆，泛起了微微的波瀾。

    傅今城沒再說話。被她拋出去的男人們，腦袋沖著驕傲墻，一個個疊在一起，像碼好的木料，又像柴草。被碼在底下的，承受了幾個人掉落的沖擊力，大概是死了。被碼在上面的，有底下血rou之軀做墊背，都還活著，卻也難以動彈。

    她手掌心里憑空發(fā)射出汽油，在那些人身上澆了一圈，把他們?nèi)紳餐浮Ｋ矝]忘了往被釘起來的那六個人身上澆些汽油。

    代數(shù)見狀，提著油漆桶站遠(yuǎn)了。

    傅今城手指微微一點，火星迸發(fā)，在汽油的助力下不多時燃成一片?；鸸鉀_天，濃煙滾滾，卻都被束縛在白色橢圓里，形成一個圓柱形的高高煙柱。

    在看不清的濃黑煙霧里，爆炸聲連片響起，令人聯(lián)想到諸如肚子爆炸之類的惡心意象，眾人臉色都是莫名扭曲了起來。那些被害者家屬，有的伏在地上哭得抽搐，聲音慘痛，讓周圍的人默默別開臉；有的面目猙獰要沖進(jìn)火場，卻沒法踏入白色橢圓一步，氣得握拳往地上砸，砸得一手血rou模糊；有的愣在原地，眼神渙散。傅今城看了，覺得很好，只恨自己只有一只手，無法鼓掌。

    【十年磨一鍵】，任務(wù)進(jìn)度：4/10。

    噢，辛蕊死了。

    朋友們，她愉悅地開了口，我剛剛進(jìn)行了一項偉大的研究把螵客和男賣yin者放在一起，會產(chǎn)生什么化學(xué)反應(yīng)。

    代數(shù)給她捧哏：研究結(jié)論呢？

    會起燃燒反應(yīng)她忍不住笑了，那當(dāng)然是假的！螵客和男賣yin者死有余辜！以后我會不定期巡視全國，誰再搞什么性交易合法化，就會被我火刑審判！

    朋友們，這可是符合教義的！再見！期待我的下次光臨吧！

    她揮揮手，在天空中畫出巨大的扇形陰影，狂笑聲回蕩在街道上，掀起一波波回音。

    警笛聲響。他們由于道路擁堵而姍姍來遲，只捉到了一個快得看不清模樣的rou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