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徐閔一走,夏卿望著院子里的雪,回憶著相處的歲月,心里無端有些寂寞。 這小院子,留了許多快樂而輕松的回憶,可惜呀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冷氣,冰冷的氣息灌入心肺,人愈發(fā)清醒。 趁著天還未亮,夏卿開始收拾行李,衣服也不多,很快便收拾完畢,將門鎖好,去許大娘家交付了家里的牲畜,換了少許銀兩,準備趕路。 與大娘告別時心里難受得緊,卻也不是不能猶豫了,前有君厭和孟家人,后有商耀,傅捷也可能還在尋她,這地方再待下去也不安生。 田間白茫茫的一片,無風,一呼一吸間都是冷意。 夏卿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一路上心里不安穩(wěn)得很,總覺得要出什么事,她用灰將臉抹得臟臟的,心里稍稍安定。 果真,雖她反應快,早早準備逃離,卻也沒快過想害她的人。 彼時和一波人狹路相逢,為首的女子帶著面紗,體態(tài)微胖,攜著幾人騎馬迎面而來,還不待她讓路,便被敲暈了。 醒來時在一個柴房里,背后的木棍將她的背戳了幾個紅印子,稍微一動就戳得更深了,疼得很。 她得罪過什么女人? 莫不是...... 夏卿心中已然有了猜測,只是沒想到都和君厭斷了,怎么這孟小姐還窮追不舍的。 她外披的袍子已被拿走了,里衣不算厚,下半身貼著地,冷得要命。 正想借力爬起來,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夏卿抬眼,看著為首的女子。 那女子內(nèi)置青衣,外穿得白色絨袍,雖帶著個遮了全貌的斗篷紗帽,但看其站立的身姿窈窕,一副大家小姐如玉氣度。 還不待為首女子開口,她身邊的丫鬟已向夏卿走來,手上的濕帕子不由分說得往她臉上擦。 臟污擦了個干凈,露出原本的秀麗的臉來。 丫鬟退回位置,為首的人卻也沉默,一時間氣氛凝滯。 敢問姑娘綁我來是為何?我記憶里不曾見過姑娘這般清風霽月之人。 夏卿先開口,看這女子身形也不像是孟小姐,莫不是替孟小姐出氣來了? 你...... 那女子欲言又止,聲音輕柔。 夏卿專注等她下一句。 你如何認識的孟明婉? 果真是孟小姐? 我不識得她,其中應是有誤會。 夏卿見這女子態(tài)度緩柔,想有周旋余地。 你識得君家公子君厭? 只是萍水相逢,搭過幾句話,算不得認識。 夏卿抿了抿干裂的唇,回答得快速。 你.......怎的到了南凰? 這話問得奇怪,夏卿心里有疑,卻無空細想,只回她:我老家便是南凰的,早年隨家人去都城營生,家父家母因病去世,我便回了老家來。 話音有些發(fā)抖,這寒冬著地,實在折磨。 原是如此。 阿翠,將夏姑娘安置個廂房,莫要人去打擾。 那女子吩咐完便要離開,步伐有些急切。 姑娘已問清楚,為何還要拘著我? 夏卿語氣冷了下來。 待我查清楚,自會放你。 那女子說完便走了,留了兩個丫鬟,也不給夏卿松綁,那兩個丫鬟徑直將她扶著換了地方。 這女人儀態(tài)端方,不似尋常百姓,莫不是又是南凰哪家小姐。 由著兩個丫鬟扶著她,她也顧不得疼痛,強撐著精神打量起周遭的環(huán)境。 出了那柴房,又路過幾間簡陋的小平房,看著都像是裝雜物的,拐了個彎,又開了個小門,被拉上了小樓梯,跌跌撞撞走了好一會,才到了視野開闊處,幾步迅速,夏卿就被丟到了廂房里。 剛剛幾眼瞧著,這倒是像那風月之地,比歡喜樓大得多,布局裝飾也講究,輕輕一瞥,樓下有個大紅臺子,兩側(cè)青玉瓶,繁花綠葉錯落排布,繁榮而不俗氣,前面兩排輕紗屏風,想來透過那朦朧輕紗看舞女,自有一番欲說還休的美感,房梁上亦是鳥雀雕花,掛著橘紅色的花綢子,一派喜色。 這地方倒像是給那些文人雅士達官貴族準備的似的。 那孟明婉對青樓可真是鐘情得很,左右都要將她丟到青樓里來才肯罷休。 大抵在這些未經(jīng)受風雨的嬌花眼里,貞潔便是對女子最為貴重的東西了吧。 夏卿想著,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苦悶。 男子多是三妻四妾,便是尋常,女子被迫失了貞潔,卻要惹人唾罵,難道女子生來便要輕賤些么? 更諷刺的是,除開男子這么想也就罷了,這些貴家女子們也這樣想。 怔忪間,兩丫鬟給她松了綁,就退出去了,利落得很。 還不待夏卿推門,門口便已出現(xiàn)兩個壯漢把守。 得,熟悉的橋段...... 夏卿索性不再掙扎,渾身冷得打顫,拿了床上的薄被披著,身上才算有些人氣。 這房間布置簡約,除了一床一桌兩椅子,什么都無,空空蕩蕩的,倒是不像青樓女子的居所。 門口這兩個......單從映出來的身影便有壓迫感,她那三腳貓功夫,唉。 倒是沒叫她多等,不多時便有人端來飯菜,吃完后又抬了水來給她洗漱,幾個丫鬟手腳麻利,不多時便強迫著換了整潔的一身裝束,頭發(fā)也束了個雙丫髻。 衣服給得倒是規(guī)矩,甚至有些貴氣,棉做的里衣柔軟親膚,外襖厚實,水藍色繡著華云在兩袖之間,一件淡紫色的裙衫微微著地,裙邊亦是繡了金邊。 她許久未穿過這般好的衣裳了。 夏卿低頭打量自己,越發(fā)覺得奇怪。 給她拾掇得這般好,肯定不會放她走,可這一身裝束像是大家小姐似的,也不像是要逼她賣身的樣子。 怎么也猜不到那女子的意圖,夏卿泄氣地躺在床上,看著床幔發(fā)呆。 不知怎的,她總想著徐閔和大紅喜字貼滿的屋子。 徐閔如果真的能脫離暗門的話...... 或許...... 夏卿胡亂想著,突聞急促的腳步聲漸近,嚇得她立刻彈起身子,靠著桌邊正襟危坐著,緊張地看著門外,一雙水靈的眼睛睜得極大。 門被急切地推開。 夏卿看向來人,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時間仿佛凝滯 不過須臾,卻仿佛時間已過去百年,夏卿看著那人,淚水不知不覺已是布滿臉頰。 寧寧! 門口的男子亦是一臉驚喜,眼眶微微濕潤。 這一聲熟悉的名字喚醒了夏卿。 有多久,沒有人這樣喚她了。 她以為...... 哥哥! 她用盡力氣奔向了門口的男人,哭泣聲終是放開了來。 長久以來的委屈,加之近日幾番波折,當被溫暖而熟悉久違的懷抱環(huán)繞,巨大的驚喜仿佛巨浪襲來,腦海里本就緊繃的弦就這么啪地一聲,碎個徹底。 意識陷入沉睡前,她聽見耳邊急切的叫喊聲:快叫大夫!快去! 真的是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