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君厭看著那廟宇佇立在小道旁,身后是灰黃色的蘆葦,這空落落的布局看著也讓人不舒服,又想著里面還有個死人,越發(fā)覺得陰風陣陣,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心里犯憷,不敢進去,便乖乖在門口等著。 趙呁硯也懶得理他,徑直將書箱放在門檻處,緩步進去,在佛像背后果真發(fā)現(xiàn)一個黑布裹著的身子。 那身子的主人穿著黑袍,身子蜷曲面向佛像的臺柱,看著單薄得很,像是個老人或者小孩子。 放慢步子,慢慢靠近,呼吸都輕了不少。 他一介書生,自小在鄉(xiāng)鎮(zhèn)長大,平平和和的小地方,又哪里見過死人?說是不怕,但心里還是有些發(fā)慌,只是不想在君厭那武郎面前漏了怯,這才答應(yīng)進 若是有蛆蟲,他也惡心,干脆就不住這里,再重新尋個地方吧! 趙呁硯心里亂七八糟地想著事安慰自己,迷迷糊糊地竟已觸到那黑步尸體的肩膀。 跟想象之中冷得發(fā)僵倒是不同,隔著薄薄的袍子軟軟的有些發(fā)燙。 這世上還有泛著熱氣的死人? 不對吧! 趙呁硯立馬將那人翻轉(zhuǎn)過來。 君厭!這人沒死! ??? 活人?! 君厭一聽,連趙呁硯一時情急改了稱呼都沒發(fā)現(xiàn),趕忙一個躍步?jīng)_進屋子,便見那黑袍小團子蜷縮著腿伏在趙呁硯腿上,被他雙手半抱著。 怎么回事兒? 一靠近蹲下,才見那黑撲撲的小臉,眼睛緊閉著,睫毛不安地顫抖著,嘴巴微張,看著像是深睡過去了。 雖然看不清楚臉,但瘦瘦弱弱、臟兮兮的,應(yīng)該是個乞丐小子。 這小孩還有氣,像是發(fā)熱了。 趙呁硯皺著眉道。 君厭一探鼻息,發(fā)現(xiàn)非常微弱,去摸額頭,果然guntang如火爐。 是溫病吧。把你衣服拿來給他蓋上,我去找個郎中檢點草藥。 君厭說完便去門口將趙呁硯的書箱拿了進來。 趙呁硯正待把小孩往地上放,卻發(fā)現(xiàn)腹部的衣服被緊緊拽著,也不知這小孩哪里來得力氣,把他的青色衣衫拽出一個深深的褶皺,察覺到衣衫的主人的離意,急得鼻翼扇動,呼吸急促起來,看著十分可憐。 乖,哥哥給你拿衣服。 君厭見狀,忙將手放在小孩緊攥衣衫的手上輕拍安撫著,語氣溫柔。 這小孩手還挺軟。 那小孩似乎得到了撫慰,手慢慢松開了,眉頭仍然緊緊皺著,君厭不忍心把他再放回地上,又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到自己腿上。 感覺熱乎乎的一個小團子半靠在自己懷里,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驀地想到了家中小弟,小的時候也是這樣軟軟暖暖的,最是黏他。 唉,自己可能是太久沒與人親近了,連個乞丐小子都生了想多抱一會的沖動。 這邊小孩的手一放開,趙呁硯便去翻開書箱,尋了兩件外套出來,在小孩的黑袍之外裹了兩圈,將他的身體裹得緊緊實實的。 趙呁硯,我記得你不是有件皮毛制的衣服嗎?快拿出來用用呀!你這兩件薄薄的臟衣服頂個什么用? 君厭有些不滿。 那件不行。 書生氣的臉一寒,直截了當?shù)鼐芙^。 那是阿娘特意縫制的,要他進了皇城天冷了御寒用的,怎么可以給個乞丐用,弄臟了怎么辦,他已經(jīng)不嫌棄地將兩件衣服貢獻出來了,還要如何? 這君厭,站著說話不腰疼。 瞧把你摳的,算了算了,你來守著,趁著天還沒黑,我去討點藥來? 你還有銀錢? 趙呁硯把小孩接過來,眼睛一瞇,疑惑地問道。 當時他們二人相遇,便是因為借宿同一家客棧的柴房,結(jié)果有人花了點銀兩要住,那老板娘便將他倆趕了出來,君厭說他沒錢,想要一同搭個伙,蹭點饅頭,趙呁硯想著身邊有個保鏢也好,遂才答應(yīng)下來,這幾日一直省吃儉用的,想著要負擔兩個人的吃食...... 我也沒說我沒有??!只是住不起客棧,檢點便宜草藥的錢小爺我還是有的。 君厭尷尬地摸摸鼻頭,痞子氣的臉上訕笑道,說完便利落地出了門去。 趙呁硯也懶得去計較,想來君厭也不可能布袋子里一文錢都沒有,他自己不也藏了些么?君厭這些天也就吃了他幾個饅頭,值不當什么,人在外不露財,也是正常。 趙呁硯把乞丐小子的頭攬在膝蓋上,細細打量他,雖然五官看不清楚,可露出來的短至肩膀的頭發(fā)看著烏黑秀亮,雖然臟臟的,但剛剛無意中碰到,也是細細軟軟的,鄉(xiāng)下常年干活的姑娘都不會有這樣好的頭發(fā),心里起了懷疑,這莫不是哪家的小公子? 用手去搽他的臉,卻越搽越臟,還把自己的手心都弄上了一絲臭臭的臟污,惡心地停下,一臉嫌惡地把手放到裹著小孩的衣服上擦了擦,可能手心有薄汗的緣故,狠擦幾下便干凈了,手變白凈,趙呁硯這才消停下來。 趙呁硯迷迷糊糊靠著那佛像便睡著了,直到傍晚,天快黑君厭回來的腳步聲才將他吵醒。 這城鎮(zhèn)可真是遠,可累死我了。 人未至,聲音便已經(jīng)傳來。 一掌燈籠透出的薄薄的微光由著主人越走越近,越發(fā)敞亮,打在眼皮上,驚醒了睡夢中的人。 趙呁硯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自己竟帶著小乞丐睡到了地上,還將乞丐抱了個滿懷,可能是那乞丐本就燙人,倒被他誤當了暖手爐,因為挨得近,小乞丐身上淡淡的油膩的餿味一股股的充斥著鼻腔,還未等君厭進來,趙呁硯驚醒似的一把推開乞丐,心里不住泛著惡心。 君厭一進來,便看到這副畫面。 乞丐被丟在一旁,裹好的衣服微微撒開, 趙呁硯站在一旁,眉頭緊皺,厭惡地拍著身上。 你這人,對個要死不活的人,怎么這般粗魯!虧你還是個讀書人! 這趙呁硯!看著也就個窮酸書生,倒是比他還貴公子脾氣,真是越相處越不喜他那做派。 君厭邊數(shù)落著,手里的東西一放,利落地將帶回來的一大把蘆葦草往地上一鋪,把乞丐小心地拖到草上,細心地將松散的衣服裹好。 趙呁硯被數(shù)落得有些尷尬,想到剛剛自己將那乞丐抱著,心里便不舒服,臉微微發(fā)熱,也懶得反駁。 你隨我去外面擱了蘆葦桿來,晚上好鋪床。 君厭沒好氣地道。 天太黑了,也懶得去掃,兩人折騰了好一會,才把蘆葦床鋪搭好,又尋了好些粗壯的枯枝和蘆葦桿來,借著燈籠的燭火,生了個小火堆。 君厭把路過農(nóng)家偷來的廢棄的小鐵鍋借著樹干搭上去,將腰間的小葫蘆解下來,將葫蘆里面存下的水和買來的草藥倒進鍋里,這才坐下。 廟門嚴嚴實實地關(guān)緊了,冷風吹不進來,屋里又生了火,倒是一點感覺不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