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峰/林宜蕓 送你回去

    林宜蕓從此對于安峰多了點關注。

    高一的十門課總有些枯燥無聊卻偏偏可以靠自學把分數提高上去的。女孩懶得折騰，課上有些時候也走點小神，想想沒寫完的題目，或者叼著筆背自己寫的考試要點。出國的學生學起理科來大多數也都不會專注于化學物理之類的基礎科學，化學課又是在下午。任由安老師把課講的生動有趣，還是有小半的人在睡覺。

    醒醒了。化學課是帶課間五分鐘的兩趟大課。冬天空調開的高，悶熱的教室引人昏昏欲睡。

    林宜蕓坐的靠窗。她干脆穿上了外套的大衣，嘩地一下打開了窗戶。

    涼風灌入，大家都清醒了不少。林宜蕓向來是不喝咖啡也能認真上課的。她面無表情地坐回位子上，打開書抄定義。

    這個寫的不對。國際部里少有認真學習的學生，各位老師對于好學生的關注都會多一點。安峰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女孩身后，指了一下女孩記的筆記。林宜蕓瞟了一眼。

    S軌道是圓形的，P是對應的八字形，一共有三對。D軌道上有十個電子，形狀我們還沒學。安峰接過女孩的筆勾了一下。我們下節(jié)課講Cu和Cr為什么是特別的。他們需要先滿足4s才到3d。

    為什么呀。女孩改了兩筆抬頭。我記得是要先滿足低層級的？

    對。但是層級不完全按照這個排列。電子之間有些需要共用軌道，是會相互排斥的。要上課了，安峰放下筆。感興趣約我的辦公室時間，我跟你講講。

    林宜蕓不大會去辦公室找老師問題目。大多數的問題她自己琢磨著就差不多懂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搜了一下電子能級分布，林宜蕓看懂了大半，但還是約了安峰的時間。

    女孩約了放學之后。安峰的辦公室門關著。女孩敲了敲沒有人應答，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推門進去。

    來啦？安峰從后面走過來，手上拿著兩個被子。他把其中一個遞給女孩，打開了門。

    這個問題比較復雜，可能要的時間比較長。你有時間么？女孩進門之后，安峰關上了辦公室門，示意女孩坐在一邊的軟椅上。他從桌子上抽了幾張草稿紙，攤開在桌子上。

    我放學之后沒事情的，安老師。女孩放下包，掏出筆記本。我大概查了一下

    好學生的大概是整整寫了四頁筆記。安峰都忍不住笑了。

    這是大概啊他拖過來掃了兩眼。嗯，結論都看懂了，你寫的問題都是關于模型本身的。那我們來講講這些理論都是怎么發(fā)現的。

    差不多就是這樣。安峰看了眼微皺著眉的女孩。這一部分有什么問題么？

    所以原子大小的判斷依然是一個假設。女孩轉了一下筆。目前的實驗結論都只是能夠大概地解釋為什么發(fā)生了這些同排內的分子變化？

    對。安峰十指交叉撐。大致的趨勢依然是從左向右變小，但是里面存在很多點子相互排斥的問題。相對而言，Zn的電子排斥就比Cu要大，因為有一對電子存在于一個軌道里面。所以Zn的最外層電子排斥力就會偏大。Cu能夠以3d54s1的結構存在也側面證明了這個結構是比3d44s2要穩(wěn)定的。

    也就是說在其中，電子排斥比電子躍遷更不穩(wěn)定，所以電子更偏向于能級躍遷？安峰點點頭，笑了。是不是很有意思。

    這些科學家也有點過分的厲害了。林宜蕓感嘆了一句，一看時間已經六點多了。啊老師耽誤您一個下午了。

    沒事。安峰看著女孩合上筆記本，把幾張紙也交給她。這幾張也拿著吧。

    林宜蕓道了別，跑上樓去準備晚自習。小姑娘忙起來經常不吃晚飯。安峰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才想起來今天另一位化學老師托他來看晚自習。

    去吃飯。安峰暗想。湊到樓梯口正看道女孩跑下來。林宜蕓一個急剎停在他面前，脆生生喊了一句老師好。

    急啥呢。安峰看著女孩劉海都跑飛起來了，這下子倒是乖乖跟在他后面下樓。

    去吃飯慢一點要晚自習遲到了。小女孩跑起來是真的快，裹著羽絨服，圓滾滾的像是一只胖胖的橘貓。林宜蕓是出了名的怕冷。去年運動會的時候小女孩報名了一百米賽跑。場上其他人都短袖短褲手長腿長，偏偏女孩說著怕冷還套了件薄外套，最后以半身的差距從本部一群體育生里搶了一個第三。跑完的女孩還蹦跶了一下，跑來和他們一群老師邀功。

    今天我看晚自習，準了你遲到了。

    謝謝老師。女孩不吃食堂，跑到學校后門買飯菜。她吃的快，竟然在樓梯上又遇到了安峰。

    吃好了？安峰手上拿了本冊子。嗯嗯。女孩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地上樓。小城市來的女孩身上總有些競爭激烈的大城市里學生沒有的氣質。他們大多即使成績好也沒有那么驕傲，對于知識的崇拜更盛。林宜蕓身上有磨不滅的少年意氣，愛憎分明，對于身份和階級更不看重，因此在師長面前也更容易漏出一種類似于嬌憨的隨和。

    老師我去拿個書。女孩眨巴著眼睛和老師打招呼。嗯好。別著急。女孩總是急吼吼的。安峰也見怪不怪了。

    安峰出門的時候看到女孩一個人在公交車站等車。女孩背著明黃色的書包，帶著耳機。安峰開車從車庫上來，遠遠看到有兩個染了黃色頭發(fā)的小混混朝女孩說話。

    安峰調頭向女孩那邊開。他看到一向笑嘻嘻的女孩臉上露出一種無奈與悲哀交雜的表情。她摘了耳機，往后退了兩步。

    安峰在女孩身邊停下。車子密閉性不好，他聽到一個男孩叫她小meimei。也不知道這建的這般偏遠的學校附近怎么還會有這些類似于小混混的醉鬼。林宜蕓。他搖下車窗叫她。要我?guī)慊厝ッ矗?/br>
    謝謝老師。成年人還是有些威壓的。林宜蕓閃速開門上車，長呼了一口氣。

    你每天在這里等放學么？安峰看了眼后視鏡。女孩坐姿極乖，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平時遇不到他們的。

    那你要注意安全啊。周五晚上上晚自習的學生沒幾個，因此看班的老師也就他一個。作為班主任平時是不看晚自習的，也就今天幫別的老師替一下班。

    嗯，謝謝安老師。女孩說話帶些鼻音，叫安字的時候有幾分乖巧的樣子。老師今天怎么來看晚自習了？女孩側臉看了他一眼，又匆匆收回眼神。

    幫仇老師看的。安峰熟練地轉上大路。直接送你回去？

    嗯好，謝謝老師了。女孩摘下耳機收進包里。放學之后似乎是松了一下頭發(fā)，女孩現在氣質慵懶了些。

    你要聽英文你就聽，沒事。女孩搖搖頭看著窗外的景色。梧桐葉好漂亮啊。她低聲說，抬頭看著頭頂。

    潤城沒有么？安峰有些驚訝。有，但是沒有這么多，也沒有這么粗。林宜蕓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著。今天那些模型都看懂了？

    略知一二了吧。女孩笑了笑看安峰。謝謝老師啦。

    客氣，應該的。安峰停在女孩樓下，解開安全帶。我送你上去。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樓里還是爭吵聲很大。女孩跟在安峰身后上了樓，感應燈亮了又熄滅。安峰注意到女孩的鑰匙串上掛著一串字符。

    JUSTICE？安峰念了出來。女孩看了一眼，瞇著眼睛笑。正義。

    那我回去了，周一見。安峰又得了女孩遞過來的飲料。女孩靠在門上。樓上有乒乒乓乓的聲音。謝謝老師啦，老師再見了。

    今天是巧克力奶。安峰有些詫異于女孩知道他喜歡吃甜食。女孩笑嘻嘻的樣子和記憶里的一個人重疊。他搖了搖頭，把熱飲放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