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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這一根草了,摸摸腰上,一根麻繩。窮苦人家,苦難時候大多這般,一根繩子勒緊了肚子,似乎就能不餓。“嗒嗒嗒。”忽然有馬蹄聲傳來,偶有災民轉(zhuǎn)頭一看,只見開著的城門里,忽然奔來了兩匹瘦馬。馬上跨坐著兩名青衣皂隸,腰上還別著樸刀,想必是衙門里出來的公差,卻不知怎么配了一匹馬。一名公差舉起手里的刀,駕馬繞著城墻根跑,口里大聲喊著。“城內(nèi)賑濟粥棚已開,鄉(xiāng)親們不要守在城門外了!縣太爺有令,都進城領(lǐng)粥先解饑寒。晚上會有御寒衣服送來,都入城去吧!”“城內(nèi)粥棚已開,鄉(xiāng)親們速速入城!”……一圈一圈的聲響回蕩開去,城墻根下一個又一個饑民全部抬起頭來,齊刷刷地忘了過去。是縣里的衙役。縣太爺要傳的令?粥棚!“要賑災了!”“一定是朝廷放銀賑災了,快,我們快走!”“朝廷賑災了,鄉(xiāng)親們快呀!”一時之間,大家伙兒身上好像立刻就有了力氣,三三兩兩相扶著,連忙涌進城里。城外的災民何其多?全數(shù)從地上站起來,稍年輕一些的都是拖老攜幼,人如潮一樣聚集過去。原本泥濘的城門前,轉(zhuǎn)眼被密密麻麻的人群給覆蓋。每個人死氣沉沉的臉上,都煥發(fā)了別樣的光彩。燈心草從唇邊掉下來。裴承讓忍不住直起了身子,脊背離開城墻,遠遠看著城門口喜極而泣的眾人。他身邊原本有很多災民,現(xiàn)在全部爬了起來朝著那邊走去。轉(zhuǎn)眼之間,這里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活人。沒走的,都是永遠也走不了了的。奇怪。災情才出沒半月,縣太爺陳淵一直說朝廷沒放銀,要等著朝廷的指示。就因為這事兒,大家都覺得他是個貪官,憤怒的災民二話不說沖上去,讓陳淵吃了一通老拳。現(xiàn)在說放糧就放糧,難不成陳淵真是個貪官?“咕嚕?!?/br>肚子里發(fā)出雷鳴般的聲響。繩子拴著,餓也還是餓。“娘的,老子在這里想縣太爺干屁,又跟老子沒關(guān)系。趕緊喝粥去才是啊,回頭沒了怎么辦?”裴承讓一把將掉下去的燈心草抓在手里,撐著泥地站了起來。放眼一望,整個城外的人都集中到了城門口,那兩名來通傳的衙役也進不去,只能在外面看著。裴承讓走近了,正好站在那兩匹馬的屁股后面。兩名衙役看著眼前的場景,心下不禁戚戚然。方才喊的那個一個勁兒地搖頭。“總算是趕上了,再這樣下去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呢?!?/br>“多虧咱們縣太爺還有后手,這一次聯(lián)合了各大鄉(xiāng)紳,先湊了錢糧出來,可不容易。等到大計,應該不會丟官帽了吧?”“嘿,對外是這樣說,你還真信???”“怎么,不是?”“那些個鄉(xiāng)紳員外,見了災民,哪個不是把自己的門鎖得緊緊的?指望他們手指縫里露出錢來,還不如等著貔貅給你放血?!?/br>“那錢糧從哪兒來?”“還不是咱老爺從京里調(diào)過來的,多仰仗著那位貴人呢?!?/br>“哪位?”另一名衙役可吃個大驚。傳話的衙役勾勾手,同伴附耳過來,便對著他耳朵悄悄說了兩句。“什么?高大學士家的小姐?!”“哎喲,你這破嘴!”知道內(nèi)情那衙役嚇得直接用手去捂他的嘴:“這事兒可聲張不得!”“好好好,剛不是太驚訝了嗎?”兩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朝廷里到底是怎么個買賣,大家都不清楚,兩名衙役就在前面守著,以防這時候出現(xiàn)亂子。背后不遠處的裴承讓掐了掐燈心草,只一聲嘀咕:“高大學士家的小姐?”高大學士,約莫只有朝中的高拱了?看來,淮安府這一場水患里藏著的故事還不少呢。不過這都跟他這升斗小民沒關(guān)系了。裴承讓看了看前面擠擠挨挨的人群,直接走上前去,左右兩手分別朝兩邊扒拉,直接把人給撥到兩邊去,活生生擠出一條道來。“來來,讓讓,讓讓。承讓了,承讓!”“你干什么?”有人嚷嚷。裴承讓直接把燈心草往嘴上一叼,兩手扒開擋住臉的頭發(fā):“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你說老子干什么!”一看這臉,再看這一根草,他的身份誰人不知?橫行鄉(xiāng)里的惡棍不就是他嗎?這會兒災民們都慫了,給他讓出一條道來,任由裴承讓大搖大擺先入了城。外頭倆衙役看了,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呸。這孫子!”京城,惜薪胡同,高府。“說來,離珠那小丫頭還給你下了戰(zhàn)帖,約你去白蘆館斗畫?”“她邀她的,我可沒答應。她自個兒開心才好?!?/br>頂著高拱那唯恐天下不亂的眼神,謝馥可自在了。茶幾上,一盞茶已經(jīng)漸漸見底,高拱說得也差不多了。他年紀大了,內(nèi)閣里一天到晚的掐,也只有回來能好好跟著早慧的孫女說上兩句真心話。有時候一說就剎不住。高胡子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一股腦兒給你掰扯了這么多朝中的事情,你怕是已經(jīng)聽煩了吧?”謝馥搖搖頭,眨著眼睛笑笑。“旁人想聽還求不來這機會呢,馥兒怎么會聽煩?”高拱可是當朝元輔,只在皇帝之下,可實際上,隆慶帝什么都聽他的。說句僭越的話,現(xiàn)在的高拱手里握著半個大明江山。聽這樣的人說一席話,是真勝過旁人讀十年書的。自打被接回高拱身邊之后,謝馥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這樣的熏陶之中度過。她跟別家的姑娘,總是不大一樣的。高拱膝下兒女稀薄,一個庶子不成器,一個嫡女已經(jīng)沒了,其余的三個庶女命不好,都是出嫁不久便紅顏消逝。是以,現(xiàn)在的高大學士府里,人丁稀薄。除了謝馥與高妙珍之外,僅有高拱和高老夫人,另有兩個毫無存在感的側(cè)室和小妾。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