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靜霆不會要我身上的任何東西：以前不會，現(xiàn)在不會，將來永遠也不會。第三，你想說服一個人去死，還要她相信你說的理由。你的腦子很愚蠢，你的動機更骯臟。就算我愿意配合你，也請你不要像隔壁家的老婆婆那樣，動不動就拿道德來說事兒！”

他不理這茬兒，直直地打斷她：“你聽說過宋貽？”

“我的前任？”

他點點頭：“她死于火災(zāi)。”

“不，賀蘭告訴我她是溺水?！?/br>
“那不是真的。他不想你知道她死得有多慘。那一天停電，有人睡覺忘了滅燭。她住的大樓燒了起來，她是被活活燒死的?！彼f，“那一年她二十二歲?！?/br>
“這是意外?！?/br>
“宋貽的前任叫秦露，她死于車禍。二十三歲。不是不小心，紅燈過斑馬線，被一個趕路的卡車司機撞了，攔腰撞成兩段?！?/br>
她的臉一點一點地變白······

他繼續(xù)說：“秦露的前任是田婉婷。有一次她和賀蘭在雨中散步?？罩幸粋€閃電，她被雷擊中了。那一年她才剛剛二十，認識賀蘭不到兩個月。你還想聽更多的例子嗎？”

她渾身流汗，一言不發(fā)。

“據(jù)我所知，你所有的前任都死得很慘很離奇，去世之前都沒有超過二十五歲。關(guān)小姐，你認為你比她們更幸運嗎？或者說，更長一點的記錄？”

不知不覺，她的嗓音開始打戰(zhàn)：“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回避她的眼睛：“老子要教訓(xùn)兒子，辦法自然很多。但父子之間如此深仇大恨，還真不多見。

“是賀蘭的父親在沈慧顏的身上下了詛咒？譏咒她所有的轉(zhuǎn)世必將夭折，死于非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也許他恨賀蘭為了一個女人和自己的親人分裂。也許他只想看看賀蘭的意志有多么堅決，對這個女人的愛，究竟石多深。他看著手中的蘋果，“如果由我來給你手術(shù)，雖然也是夭折，至少你會死得很舒服，沒有半點痛苦。你說說看，我這樣做是不是在幫你？是不是一舉兩得？”

他將那個蘋果像一只籃球一樣在手中拋來拋去，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皮皮頹然坐倒。

她突然忘記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的，今年有多大，怎么想也想不起來。皮皮一家都沒有過生日的習(xí)慣，以至于每次填表的時候，她都會問自己的父母：“爸，您哪年生的？”;“媽，您生日是哪天。

一個數(shù)字突然冒出來，她忽然意識到無論是虛歲還是實歲，她今年都已經(jīng)過了二十三。

于是，皮皮很快就作出了選擇：要么，她相信這個詛咒，意味著相信白己最多只能再活兩年。要么她不信這個詛咒，這樣自己多少還有個未來。盡管可能是打著引號的未來。

她甚至不愿意相信這世上存在著狐仙，或者人生還有來世。

“你說……”她又打開一杯可樂仰頭灌下，“賀蘭會不會找錯了人？他憑什么肯定他找到的那個人都是慧顏的轉(zhuǎn)世？

“靈魂是有氣味的?！毙搦i說，“你所愛過的人，當(dāng)她下一世從你身邊路過時，你會發(fā)現(xiàn)她。而且你的身體也有記憶，你曾經(jīng)因他而死，每當(dāng)你的身體碰到他，都會產(chǎn)生強烈的排斥，提醒你不可以接近這個人。

靈魂是有氣味的！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句話。

她不禁想起自己遇到賀蘭靜霆的第一天就是沒完沒了地嘔吐。難道她的身體真有記憶，真的會排斥這個糾纏了她幾百年的狐仙嗎？

想到這里，她忽然苦笑：“修鵬，你那么遠地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故事？告訴我這些發(fā)生在我生前的事？作為賀蘭的朋友，你為什么不勸他放棄尋找我？讓我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怎么沒勸過他？從我知道這件事的第一天起我和寬永就開始勸他這樣做既荒謬又無效，只能加深自己的痛苦和仇恨。他曾經(jīng)靠毒品麻醉自己、他曾經(jīng)自殺、他一刀一刀地劃自己的手腕……他跋山涉水地尋找你，他發(fā)瘋地報復(fù)自己的父親……你想象不到這么多年他過就是什么日子。你一次又一次地消失，他一次一又一次地尋找。試圖接近你，找機會認識你?他不知道你哪天會死去，只能寄希望于早點找到你，力所能及地保證你離世之前的日子是幸福的。然后，他一次又一次地接到你突然的死訊，親手埋葬你，踩實你墓地上的最后一把土，拍拍手上的灰，開始下一個旅程······循環(huán)往復(fù)?無休無止。你不認為你應(yīng)當(dāng)幫助他結(jié)束這荒謬的行為嗎？你不認為他漫長的一生應(yīng)當(dāng)還有別的風(fēng)景、別的意義嗎？”

皮皮望著他，見他說得胸潮澎湃，半天沒有吭聲，末了，她問：“你讓我結(jié)束這件事。說說看，怎么結(jié)束？現(xiàn)在我立即去死就可以結(jié)束了嗎？這個詛咒就解開了嗎？”

“詛咒只有兩個法子解開：一、發(fā)詛咒的那個人死掉了，詛咒自然就消失了。二、你滿足了發(fā)詛咒的那個人的要求，詛咒也會自然消失?！?/br>
“要求？什么要求？”

“只要賀蘭靜霆服用了你的肝臟，整個肝臟，他不僅有希望恢復(fù)視力，而且你以后的轉(zhuǎn)世他都將無法找到你。找不到你，年深日久，他會漸漸忘掉你，開始新的生活―你不認為這是一個很美好的結(jié)局嗎？”

“那我呢？就算他找不到我，我還是會在二十五歲以前死于非命嗎？”

“是的。青木先生認為這是你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除非他死了，身上的真元破滅了，這個譏咒才能徹底解開。

“所以我下輩子的死活就不關(guān)你們的事了?！彼航?jīng)荒謬得產(chǎn)生了幽默感。

“人狐有別，各安天命?！?/br>
“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她說。

他一把攔住她：“你打算什么時候手術(shù)？”

“哦?！彼娝匀辉趻伳莻€蘋果，一把將它搶過來，“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打算手術(shù)？不，我不捐獻我的肝臟?！?/br>
“慧顏的每一個轉(zhuǎn)世都比她要自私，到了你成了極致?！?/br>
皮皮直直地看著他，目光炯炯：“不是你的青春，不是你的愛情，也不是你的命運。修鵬先生，你憑什么判斷我，憑什么說我自私？”

從洗手間出來她徑直去了賀蘭的臥室。

他安靜地睡著了。仿佛很痛，身子蜷成一團。

床前的小兒上放著一團紗布，大約怕她看見可怖的傷口，他自己摸黑換了藥。

她坐下來，握著他的手。

可能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