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非玉,月非月
玉非玉,月非月
因緣? 山間的寒風(fēng)一股子淌進了這句話里,周子至的面色與他的聲音一同冷下來。 周子至這個人就是只最最傲氣的鳳凰,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他看中的必得是最好的,最獨一無二、完美無缺的。隨后展開翅膀,將一根根流光溢彩的華羽抖落伸展,拿出炫耀一番,哪怕嫌棄那些看客揪著人領(lǐng)子逼著他們看。 玉人白凈的外殼上有了一絲裂隙,眼睛著實是被辣到,本來已有些慍怒。他送出的東西,也自然是極好,靈璣的不收甚至退回讓男人覺得是一種侮辱。 他容不得。 從前熱絡(luò)的態(tài)度逐漸冷卻下來,他對她的耐性所剩無幾。 周某一心向月,不想月明星稀,不允星火靠近。 此言一出,靈璣的心便只往下沉。 道長真不知道么? 從不掩飾的眼神,過分親近的舉動,卻因著一方的守禮與冷淡遲鈍壓制在了安全的范圍內(nèi)。 男人抬手,修剪過的素白指尖在少女額心點了一下,眉間心上,連胸口那處也緊繃起來。 書上言,老君講究自然無為,不是因緣,是我強求呢 靈璣神情依舊平靜,仿佛無事發(fā)生,她默然,慢慢換上一副輕松愜意的笑臉:無為即有為。 她將一雙粗糙的手探出衣袖,雙手向前在男子面前展平,指甲微黃,掌心紋理也不再細膩,整個手掌泛著土色,也不知道干不干凈。男人皺著眉,面紗后的臉涌現(xiàn)幾分厭惡,于是她往前一步,男子反而退了一步。 靈璣抬眸,雙眼是枯枝冰瀑下的幽水,倒映出他深不見底的欲望與惡意,那笑依然掛在嘴邊,溫溫柔柔,不曾變過。 瞧,這便是有為,終究無緣。 月亮高高在上,可惜她不是月亮。 識文斷字、家世清白、容貌清麗的小道長是許多人的月亮,在此之前,沒人敢當(dāng)面詠月高歌,沒有一個像周子至這般的人,朦朧的情意、告白的勇氣,于這世間已經(jīng)很難得了。靈璣并不在意這有些曖昧失禮的言辭,但她確實被對方的勇氣所打動。 勇氣難得,嘉心難許,只好委婉拒絕。 畢竟,她很清楚,對方并不愛她。 一雙粗褐的手便能阻隔的愛情,怎么可能真呢? 更何況,如今局面,容不得她多情。 之前努力營造的旖旎氣氛好似透明光亮的氣泡一戳即破,男人面色有些僵硬,那幾分厭惡還有跡可循。良久,在靈璣離開后,他扯開面紗捂著臉低低地笑出聲。 這笑聲漸漸從指縫間溢出,變得放肆、可怖卻又意興闌珊。 縮頭烏龜,和那女人一樣 修羅沒了食欲,內(nèi)里的腐爛欲望愈發(fā)不滿。 擲針有聲的屋子里,被笑聲填滿。 男人領(lǐng)口微敞,他抬手,神情懶散地將帷帽重新戴上,動作間,那精致雪白的胸膛微微露出些許,長久待在他身邊的人,會知道這人看著貴氣優(yōu)雅,平素仍保留著從前那些坊間市里的習(xí)慣。 他最知道,若隱若現(xiàn)、半遮半掩、似亂飛亂、欲蓋彌彰,那才是女客們喜歡的風(fēng)情。 鹿?jié)勺R相地走了進來,為他主子打理衣裝。 宮里邊動手了,是否要 朝中又開始罵周子至是個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他不在宮里,女帝自然樂得聽著朝野一片罵聲,借勢爭權(quán)。 周子至乜了他一眼,明明這般小氣不得臉的動作,被他做出一副情意綿綿的做派。 陛下難得高興,讓她再樂兩天吧。 鹿?jié)傻皖^應(yīng)是,心里好奇著主子和道長之間的事,這幾天他觀察靈璣道長忙前忙后,著實辛苦,那雙手眼瞧著糟蹋得不成樣子,伺候主子時不經(jīng)意提了一嘴,恰好為道長得來了賞賜。 那那件東西 周子至拋出一方外觀精美的匣子,面容冷冷,連同靈璣送來的盒子一起丟給鹿?jié)伞?/br> 要足夠好才值得我的禮,一起燒了。 觀音禪院,也叫彘院,多的是身有殘缺的乞丐流民,這群人彘已然喪失了逃的信念,那些監(jiān)管他們的人因此緊盯著身體還算健全的人。為數(shù)不多的健全人們計劃發(fā)起一次暴動,卻因一個女人的意外之言夭折。 他們被關(guān)進籠子里,等待天亮后的懲罰。 大家都在怨恨女人,也痛恨當(dāng)初主張反抗的那個人,這些曾經(jīng)的同伴對他拳打腳踢,將血rou模糊的少年拖回鐵籠。 女人再次出現(xiàn),帶來了不用受罰的消息,同時,他們將被分做幾批,罪行嚴重的與所有人彘一同去往偏峰修筑大佛。 少年睜著淌過血的雙眼,看著施暴者們小心得意的嘴臉。 借佛威名,打佛旗號,卻行著哪怕最善心的佛陀也會震怒的事。在這個男子普遍篤信佛教的國家,惡人們也害怕了,女人提議修一座佛像,算是在萬佛前賣個好,還能贖還因果,輪回超度,讓亡魂們不敢出來作惡。 女人伶牙俐齒,這事一晚上便說成了。 少年傷得嚴重,又是發(fā)起者,成了去修佛的一批。所有人都以為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被囚禁,換了份更苦的差事。 他們不知道,真正令惡人心動點頭的是女人說的最后一句話。 偏峰后有一處天然的地陷,山體陡峭,無法下探,很是適合丟棄廢物。 惡人們相視一笑。 去往偏峰的人,無一可活。 他們滿意的看著女人,嘴里充斥滿意贊賞之語,心里想的卻是這個蠢女人怕是沒想到自己也會是葬身地陷的一個吧! 禪院從不擄女子,冒著風(fēng)險搶來,原想讓她與那和尚上床生下個孩子,好控制二人,沒成想是個不中用的。 既然如此,暫且留她一命。 大家對視一番,笑得心照不宣。 女人也笑著,狐貍眼瞇起將一切算計諷刺都深藏起來。 一場交易,各懷鬼胎。 少年不知道這些,難得吃了一頓飽飯,敷上傷藥,被押運去了偏峰。 他偏頭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頭,整個隊伍唯一的纖細背影,心中恨意滔天,在倆人靠近時,低聲罵了句縮頭烏龜。 女子淡然走過,不知聽沒聽見。 前頭帶隊的人正招呼她,叫了幾聲她的名字。 邱忌情!走快點! 女人彎起嘴角,似乎高興極了,毫不在意的迎上去。 少年磨了磨牙,眼里滿是不甘與鄙夷,深深牢記著一切。 如今,十余年后,老烏龜教出了個小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