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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目遠眺,只見萬里晴空之下,一座青黑城池猶如巨獸蟄伏,大石夯砌的城墻猶如兩條巨龍,伏地打橫往兩邊延伸出去,氣勢恢宏,大氣磅礴。這就是晉陽。她稍慢半個馬位,隨衛(wèi)桓率軍緩緩往前推進,往日喧囂熱鬧人進人出不斷的晉陽城門,如今肅靜一片,門洞大開,青甲兵士皆在,而杜漸領著一眾文臣正在門洞左側排成一列,而二三十個高低軍階的帶甲武將則立在右邊一列。不管是將領還是兵士,都卸了兵刃,迎接新主入城。衛(wèi)桓率兵入城,立即令人接手城防,他下馬扶起杜漸等人,道:“汝等當記一功。”是的,這么一座堅固的城池,哪怕只剩下三萬守軍,要攻下來也得費不少勁。迅速接手城防后,嚴令不得軍士擾民,衛(wèi)桓姜萱隨即率眾直奔城中央的州牧府。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晉陽的軍政中心都是通侯府。通侯府建筑宏闊,明朗巍峨,雕梁畫棟,占地百畝庭院深深,威儀赫赫美輪美奐。如今的通侯府早空空如也,甚至歸降的諸文武還特地先打掃了一番,不過衛(wèi)桓和姜萱卻沒往通侯府去,而是選擇了下榻州牧府。州牧府不奢菲卻夠闊大,精衛(wèi)林立威嚴立現,在這邊起居必那靡靡的通侯府令人舒心許多。連場征戰(zhàn),又一路急行軍,上下也夠疲乏了,衛(wèi)桓安排了城防守衛(wèi)等事,就讓眾人先下去稍作休憩。安排罷,他和姜萱便領著姜鈺往后面去了。州牧府后院常年無人居住,不過倒不顯破敗,顯然房舍是常年有人料理的,這樣就很好,省了不少心。屋里家具簡單,一層薄塵,親衛(wèi)們利索打水灑掃,需稍等一等,姜萱便和衛(wèi)桓先在府內略走了走。進來時,見內外院交界處有一座高樓,相距不遠,二人便往那邊行去。一個高高的臺子,上面搭建了六層塔形木樓,沒封頂的,大約是哪一任主人作觀星之用。建時是上好的木料,所以如今還很結實,姜萱和衛(wèi)桓沿著木制的樓梯,一層層地登了上去。她有些喘,但登高視野卻完全不一般,極開闊,能清楚望見青黑色的城墻,鱗次櫛比的高低民房,街上戒嚴著,不過衛(wèi)桓方才已下令稍松,已見有百姓在街上走動了。環(huán)視一圈,姜萱笑道:“阿桓,還記得我們上回來晉陽時嗎?”這是他們第二次到晉陽了。上一次是三年多前,飄零孤苦的三人乘著小車穿過井陘,在大雪紛飛的時節(jié)抵達晉陽。冰寒,疲憊,心神緊繃,不知前路何方,只留了一夜,次日就匆匆離去了。當時身心疲憊的姜萱根本沒心思多看一眼。再回頭,他們卻已成了晉陽城的主人了。一時感慨萬千。眺視片刻,姜萱往東望去,那方向是太行山,穿過巍峨太行,另一邊就是冀州,再過去就是青州。幾經艱辛,終于立足一方,也有了復仇的資本。憶起過往種種,一時心潮起伏,姜萱眼眶有些熱。衛(wèi)桓將她擁進懷中,手輕撫她的鬢發(fā),風卷衣擺獵獵而飛。……高臺風大,還有些曬,二人沒待多久就下來了。緩步回了正院,屋里還未擦好,不過金嬤嬤等人卻已到了,給主子問了安,麻利卷起衣袖擦洗。同來的還有衛(wèi)桓姜萱三人的行囊細軟,日常慣用之物,裝了幾車。金嬤嬤稟,說還有兩封姜萱的信,是出征期間先后送到郡守府的。姜萱取過來一看,封皮沒寫信者的署名,只這字跡,裴文舒。她忙拆開第一封。書信言語十分隱晦,卻是透露臨淄中事的,說張岱突然造訪陽信侯府,內里牽扯一個中年婦人,而后長史梁尚悄然不見。梁尚是往西北方向去了,他再細細打探,那婦人仿佛姓楊。諸侯軍閥之間,哪怕互相交好的,也少不得各遣細作,裴家和陽信侯府自然也不例外。裴文舒正是格外關注臨淄的時候,一得迅梁尚秘密往西北方向去了,心里就隱覺不好,立即寫了封信,命人火速送往上郡給姜萱。只這一來一去又打聽的,加上徐州路更遠,等心腹將信送到時,大軍已經出征了。因心腹不肯透露來歷,郡守府也一句話不露,所以這信歸入尋常私信里去了,才一直壓到這會才到姜萱手里。“裴大哥有心了?!?/br>姜萱輕嘆一聲,如果不是她往青冀投放了細作且姚安眼尖,這封信還真會是及時雨。她吩咐下去:“下次再有這類信,立即送到我跟前來?!?/br>姜萱是感激的,有心寫個回信,只衛(wèi)桓卻說:“裴氏和臨淄交好,州牧府人多眼雜,只怕不便。”她想想兩人如今這立場狀況,也是,想了想最后還是放棄了。“罷了,只得以后有機會再寫了。”衛(wèi)桓抿了抿唇,沒吭聲。姜萱敲了他一下,“裴大哥這是好意,按情按理都該去信致謝的。”衛(wèi)桓輕哼了一聲,他就是不喜這人怎么了?話說回來,裴文舒的信倒是給他緊了緊弦,他一下子就想起定親的事了。去歲姜萱可是答應過他,今年秋或冬就定親的?,F在五月中旬,再過一個六月,七月就是秋季了。雖明知如今剛下晉陽,軍政事務一大堆,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衛(wèi)桓還忍不住問問。“阿尋?!?/br>他擁著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咱們什么時候定親?”姜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取三郡的分兵還未有捷報傳回,軍政二務千頭萬緒,哪里騰得出手顧這事兒?只看他眼巴巴的,心里又舍不得,于是仔細想了想:“最遲冬天吧?等諸事理順后就辦,好不好?”衛(wèi)桓這才笑了:“好?!?/br>一下子,連看裴文舒的書信都順眼了幾分。姜萱沒好氣,點點他的額頭,又拆第二封信。第二封信很新,金嬤嬤等人出發(fā)前一天傍晚才接到的,彼時并州大戰(zhàn)天下皆知,裴文舒已串聯(lián)起了前后因果,便命細作更加仔細留心陽信侯府動靜。在王芮第一次按捺不住分兵攻伐定陽軍寨時,陽信侯府得訊,連續(xù)幾日,姜琨皆聚諸心腹于外書房議事,持續(xù)到深夜。一連幾日后,張岱匆匆告辭,折返河間去了。姜琨可不是王芮,日常表現禮賢下士,身邊也聚不少能人名士,比如梁尚,能斷言王芮恐敗北不足為奇。裴家的細作雖不能知曉外書房議事內容,但很明顯的,這是在商議衛(wèi)桓崛起并州成敵后的對策了。裴文舒立即給上郡去了一封信,里頭還說,這兩月青州將領的升降變動略頻繁,雖不知是湊巧還是什么的,但也好讓姜萱心里有個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