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通電話

    陳妍到水煮漁鄉(xiāng)打包了份藤椒魚片，最小一份都有小臉盆那么大，噴著香香辣辣熱氣，魚片白白嫩嫩，相當(dāng)治愈。

    來上一盆，為到家一個(gè)人復(fù)盤今天這事打底，要不然？回家蜷縮在床角，孤獨(dú)抱著雙膝嗚咽？提著碩大打包盒，站在裙樓拐角歇業(yè)婚紗店前，望著櫥窗玻璃鏡面里，嬌俏身影和櫥窗內(nèi)婚紗模特完全重疊映像喃喃：肯定不行，是吧，陳奕？

    她特地帶陳奕過來看這神奇影像一幕在腦里如慢鏡頭閃過：

    嘻嘻，神奇不？她咬著吸管轉(zhuǎn)頭看他。他怔怔看著櫥窗，點(diǎn)頭。之后，她獨(dú)自來過好幾次，右手掌往外微微抬起，仿佛正被一大手緊握；有時(shí)腦袋也往右邊歪斜，像靠著健碩手臂

    她總尋思，那天，怔怔看櫥窗的陳奕在想什么？

    劃開手機(jī)，剛想給陳奕發(fā)信息，突兀的電話鈴聲和碩大來電ID嚇了她一跳。

    陳奕？！

    【什么你不配？】一接通，陳奕直接問。腔調(diào)有點(diǎn)奇怪？慵懶？還是疲憊？虛弱？仿佛使勁壓抑，喘息還是微重、沙啞，令這沒頭沒腦的問話，更像、像情侶間通話？

    她快手撤回，他還是看見了？她：【你干嘛呢？這么喘？】

    陳奕幾聲輕咳，【別誤會(huì)啊，出差外地，加班，開會(huì)，話說多了，嗓子有點(diǎn)啞。你呢？什么不配？】耿耿于懷非要搞清楚。

    誤會(huì)？她臉微熱，這喘聲確實(shí)詭異，   她答非所問，【我在水煮漁鄉(xiāng)】。

    陳奕：【婚紗店那？】

    她：

    【嗯？】微喘的上揚(yáng)音，在她耳邊性感轟轟，她呼吸似也微重。

    【嗯！】

    良久，陳奕：【我會(huì)做水煮魚，要用啤酒洗魚片，增香、去腥?！?/br>
    她：【不能抓粉，甚至蛋清也別抓，這樣還能做得嫩，才算真正會(huì)做魚?！可倌觋愞炔⒉粫?huì)做菜，后來怎么顛沛中學(xué)會(huì)了？她心像被誰揪著的疼，又奇怪的得意，她有口福了，以后都欺負(fù)他做飯做菜，嗯，連洗碗、抹地都賴他做。

    他：【當(dāng)然不能掛厚漿啊，反人類行為。】他喘息更重了些，像蹙起眉說話，【說得我都要流口水了，學(xué)校東門邊樹下川菜館，十五元一大盆，完全不掛漿，rou片白如瓷，薄厚得當(dāng)，哎，mama也很會(huì)做飯，燉的粥可好吃了。】

    她：，四歲多孩子記住好吃的粥真實(shí)度有多少？

    他：【下月mama生日?！?/br>
    她淡淡的應(yīng)：【嗯】。她對(duì)mama實(shí)在無感，奇怪的是，她對(duì)沒mama這事同樣無感，幼童、少年陳奕功不可沒，眼眶酸酸重重的，她連連眨眼。

    他：【她是天下最溫婉、最好的女人】尾調(diào)【嗬哈】地喘，似無限追懷

    她：【那我呢？我不好？】

    【嗨！你啊！】傻得吃mama的醋？他輕嗤，又咳了咳，【我這輩子，最遺憾你不認(rèn)識(shí)她、不知道她的好】

    她不能看著她長大，她不能在她懷里撒嬌、陪她老，是極他濃烈而持久的忿恨！

    嘆息悠悠長長。這份遺憾和悲傷圍繞著三人，像打了個(gè)小小的立方符號(hào)。

    她：【嗯】

    天色昏暗下來。

    小巷，墻角，陳奕望著慘白路燈光，眼一眨一眨間，眸睫濕濘濘？

    【你老哭，她抱著你，你就不哭了，她歪著腦袋看著你溫柔的笑呼小妍妍，是這世上最美的畫面，妍妍吶，她溫柔極了，叨叨叨教我們很多、很多】

    這話和【mama燉的粥好吃】真實(shí)度一樣稀薄，可同樣奇怪的是，陳海、張曉敏并沒用心教陳奕什么，陳奕自小家教極好、禮貌待人，乖乖吃飯、按時(shí)上床睡覺、寫作業(yè)，憑四歲多時(shí)mama叨叨叨的記憶？

    她：【陳奕！】

    他：【嗯?！?/br>
    【你想她？】

    一聲完全放開的夾雜著抖顫的悠長喘息，【嗬】，他緊捂下腹的手，指縫不停汩滲出鮮血，淺灰綿衣腰圍部分已被鮮血完全漬濕，成重醬色，【想啊，下月她生日?！?/br>
    就像她夢(mèng)見的那樣，他不算厚的肚腩被捅了好幾刀。

    【缺失mama教妍妍，】他居然和她想到一處去了，她嘴角勾起；

    【咱們陳妍也考上好大學(xué)、進(jìn)了大公司，連續(xù)兩年優(yōu)秀員工，雙語主持年會(huì)，什么不配？我呸！】重重的呸字，帶出一大股鮮血涌出傷口，他五官疼得全蹙了起來。

    【嗯！我呸?！克?。他終于說漏嘴了吧，要不是公司里有熟人、就那個(gè)劉霖吧，哼！他哪知道這些？這些她可沒曬朋友圈。

    【妍妍回家，吃完早點(diǎn)休息。】他靠著墻角，使勁壓著差點(diǎn)痛喘出聲。真疼啊

    【好】。她心情好多，兄妹倆很久沒聊這么多，像回到高中時(shí)，【陳奕，你已微胖，小心禿頭?！繐p他真快樂，她笑著先掛線。

    微胖禿頭什么鬼？他咬著后嘈牙忍笑，收起手機(jī)。

    他篤定，司機(jī)張叔肯定會(huì)跟過來

    低頭看著混雜著刺眼紅鮮血、礙眼黃脂肪的傷口，他用袖口抹著使勁往外溢的血，他媽的，血流得有點(diǎn)多！

    mama，你想見我了？可他們還沒被判刑伏法

    陳妍提著冷透的打包藤椒魚回家，邊吃邊打開訂票軟件，訂翌日一早回家機(jī)票，張曉敏，見個(gè)面唄。